我的指尖冰冷,分光仪的蜂鸣声像一群被囚禁的幽灵,在耳膜内疯狂冲撞。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福尔马林和一种更古老的、如同墓穴深处翻起的泥土般的腥甜气味。
我的视线被分光仪投射出的幽蓝色数据流死死钉在那些根系盘踞的证物柜上,每一条数据链的末端,都指向一个相同的坐标。
“不对劲……”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冰冷的汗水沿着我的脊椎滑落,浸湿了警服的内衬。
我猛地抬起头,环视这座本应庄严肃穆的警队历史陈列馆,此刻它却像一头苏醒的巨兽,用无数诡异的根系当做神经,将我们困在它的腹郑
“沈墨,你发现了什么?”林疏桐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正跪在那个代号为m·L的“共生体”旁边,手术刀的寒光在她冷静的脸庞上一闪而过。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纷乱的思绪拧成一根线。
“血迹,”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件展品上的血迹凝固方向……都不是自然滴落或喷溅形成的。经过分光仪的重力模拟和凝固时间倒推,它们……都指向警队地下三层!”
地下三层。
那个被废弃的、甚至在官方建筑图纸上都被抹去的、传中的“不洁之地”。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的目光落回那些狰狞的根系上,它们像蟒蛇一样缠绕着一个陈旧的玻璃柜,柜子里,一枚沾着暗褐色血迹的旧警徽静静躺着。
那不是普通的根系,它们的每一次蠕动、每一次抽搐,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
它们交错的角度、缠绕的弧度……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啊……”我失声拽开那枚旧警徽,玻璃柜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剑
根系在我手边疯狂扭动,像被触碰了逆鳞的毒蛇。
“陈野的根系在模拟……在模拟我父亲解剖尸体时的照明角度!”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大脑。
我父亲,前任总法医,以其刁钻而精准的解剖灯光布局闻名。
他总,光能让亡者开口,而这些根系,正在模仿那让亡者开口的光!
陈野,那个三年前引爆了“器官农场”案、最终被认定为畏罪自杀的警队才,他的“遗物”竟然在用我父亲的方式,重现着什么?
就在这时,林疏桐那边发出一声惊呼。
“共生体的细胞分裂周期……和陈野案发当的实验室温湿度完全吻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亢奋与恐惧,手术刀的尖端挑起一片从m·L身上脱落的、如同水晶般的组织。
那组织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我立刻冲了过去。
只见那个被称作m·L的女孩,或者“东西”,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出半透明的结晶化,身体正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将林疏桐刀尖上那片结晶碎片吞下去。
“别动!”林疏桐突然厉声喝道,另一只手闪电般按住m·L痉挛的下颌。
“别吞下结晶碎片!那是……记忆固化剂!”
记忆固化剂?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记忆是流动的、可以被篡改的数据流,那这东西就是写入键。
一旦吞下,某种“记忆”就会被永久锁定。
锁定在谁的脑子里?
m·L?
还是我们所有人?
m·L的抽搐停下了。
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结晶体眼睛,突然像被激活的投影仪,射出两道微弱的全息影像,投射在对面的档案墙上。
影像中,是一串串复杂的虹膜编码数据流。
“警队档案室的防火墙……用的是我的虹膜编码!”m·L开口了,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破损的扬声器里传出。
她猛地咳出一阵粉末,我认得那颜色,是她被发现时口袋里塞满的彩虹糖残渣。
这个细节让眼前的非人存在,瞬间多了一丝悲凉的人性。
“看……看花板!”她用尽全力抬起结晶化的手指,指向我们头顶,“那些裂缝……是陈警监的……脑沟回形状!”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我和林疏桐同时抬头,陈列馆穹顶上那些看似年久失修的裂纹,在灯光下赫然呈现出复杂而有序的纹路,那确实是……人类大脑皮层的沟回结构!
这座建筑本身,就是一颗活生生的大脑!
而它的主人,是现任警监,陈野的养父,也是当年亲手签下陈野死亡报告的人!
“混蛋!”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我身后的证物柜中炸响,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却又像是无数饶声音叠加在一起,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你们激活的不是陈列馆……是警队的……集体记忆!”
是陈警监的声音!但又混杂着无数陌生的音轨。
我猛地回头,只见那些原本只是模拟光照角度的根系,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挣断了玻璃柜的束缚,如同一条条巨蟒般向我们席卷而来!
“心!”我下意识地将林疏桐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备用的高强度钢丝,手腕一抖,钢丝如灵蛇出洞,精准地缠住一根最粗壮的暴起根系,猛地向后一拉!
根系吃痛般剧烈扭动,撞碎了旁边另一个档案柜。
哗啦!
无数份泛黄的档案从柜中倾泻而出,纸张上,赫然是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书写的档案编号!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我认得那些编号!
“那些血写的档案编号……和三年前那场连环命案现场的……完全一致!”我吼了出来。
三年前,在我父亲退休后,一场手法诡异的连环命案曾让整个警队束手无策,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陈野。
而现在,这些“证物”正在告诉我们,当年的案件远没有结束,它只是被埋进了这座“活”的陈列馆里。
“母亲……”
林疏桐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语。
我回头看她,发现她的瞳孔已经扩散到极限,脸上血色尽失,死死地盯着散落一地的、沾血的档案。
“我的母亲……根本没死在器官案的现场!”
我愣住了。
林疏桐的母亲,一位杰出的病理学家,官方记录里是在调查“器官农场”案时,被陈野杀害的第一个受害者。
“不可能……尸体报告我看过……”
“那是假的!”林疏桐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疯狂的火焰,她猛地从我身后冲出,从自己的急救箱里抽出一管血液样本——是她自己的血。
她冲到那个被根系盘踞的核心证物柜前,无视那些蠕动的触须,将注射器狠狠扎进一个模糊的接口里,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其中!
“如果这里是集体记忆,如果陈野没有杀死她,”她嘶哑地喊道,像是在对整个空间质问,又像是在对自己祈祷,“他是不是……用这些根系保存了她的……记忆碎片?”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陈列馆的震动奇迹般地平息了。
万物俱静。
一缕晨光,如同上帝的手术刀,精准地刺破了陈列馆穹顶的昏暗。
光线穿过布满“脑沟回”裂缝的玻璃,照射在m·L那面结晶化的身体上,形成了一片奇异的光斑。
就在那片光斑的中心,我的分光仪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一闪而过的信号。
一行新的数据流出现在屏幕上,仿佛是这场疯狂交响乐最后的和弦。
“救赎的钥匙……在陈野的……心脏位置——”
“嘀——嘀——嘀——”
尖锐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短暂的寂静。
但诡异的是,警报声中,竟然还夹杂着另一段旋律,一段欢快而扭曲的、用老式八音盒演奏的《生日快乐》歌。
警报与生日歌,死亡与新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此刻竟然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和弦。
歌声中,我们面前的m·L,那具美丽的、水晶般的躯体,她的眼角,那双投射出虹膜编码的眼睛下方,开始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渗出黑色的血泪。
那不是液体,更像是粘稠的、有生命的石油,散发着绝望和腐朽的气息,缓慢地划过她晶莹剔透的脸颊。
整个空间,仿佛都被这滴黑色的眼泪冻结了。
林疏桐缓缓站起身,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她慢慢举起手中的手术刀,刀尖的寒光,对准了那滴正从m·L脸上滑落的、粘稠的黑色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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