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嬷嬷起来自己都不信,颤声道:“姑娘不知道,还没亮那稚奴就来了,在院子外等了许久,还是负责浆扫的仆妇晨起时才瞧见他,那孩子冻的脸通红,幸而被带到偏屋烤了会儿火。”
“我去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整筐的采的药,任如何也不肯卸下来,非要亲自拿给姑娘您看,姑娘要不这会儿去瞧瞧。”
奚春被震惊的话都不知该什么了,忙叫嬷嬷帮自己梳头发,索性今日是学习干活的日子,发髻衣衫简单,就连妆都不用化。
等她看见稚奴时,这孩子眼眸低垂,心翼翼将背篓里的东西递过来,缓声道:“姑娘,您帮奴看看这可是甘露子。”
奚春瞟了一眼背篓,里头估计有几百上千根草药,他手背手掌上全是细细的口子,连双好鞋子都没有,穿的都是稻草编织成的,衣服也单薄的很:“这些是什么时候摘的。”
稚奴忙将双手背后,脊背挺直:“昨夜我没回去,在林子里住了一宿,趁着还没黑时摘的,索性我晚上睡不着觉也没事,月亮也亮,便没歇着。”
瞧他这般可怜又肯下功夫,她难免起了些惜才的想法,仔细辨认许久,赞许的点头:“全都是甘露子,可现在能卖给药铺的也就是些嫩芽,你记得秋季将根给挖出来,等我闲下来就将炮制根茎的法子写给你。”
稚奴闻言身体不停颤抖,双眼通红,倔强的泪水不停往下掉,结结巴巴的应声:“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奚春看着是真心疼啊,听冯庄头这孩子才十四岁,可瞧着比同年龄段的还要瘦,别的脸上至少还有肉,可他骨头都凸出来了,看着特别吓人。
索性手上还有许多医书,她起身在自己带来的那堆书里仔仔细细的寻找,从中拿出一本野外常见草药汇总递过去:“这个送你,你记得藏好,我见你在药理上颇有赋,又恰好识字,不送给你当真可惜。”
稚奴眼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火焰,看着那本保存精美的还带着图画的草药,根本不敢接,只愣愣的站着,还是奚春强行塞到他手郑
赖嬷嬷好心提醒:“还不赶紧谢谢姑娘。”
稚奴当即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待人走后,她忙着将今日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矩尺,准绳竹尺之类的测量工具,扭头往火钟上一看,距离昨日约定的时间只余两刻钟了。
赖嬷嬷冷不丁出声:“姑娘真要带那稚奴走,我瞧他是个极其有心计的,不似这个年龄的娃娃单纯,不若在多选几个看看。”
奚春不停摩挲手中的准绳,毛边划的她有种过电般的触感,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嬷嬷,忍不住出言解释:“他年纪没了父母长辈,若是没算计怕是都活不下来了,他的悲惨不是他的错,我们作为旁观者又何必过多苛责。”
“可他终究包庇杀人犯了啊。”
奚春沉默片刻,转过身嘱托:“离开还有一段时间,嬷嬷就找人打听着,这种事众纷纭,我看其中不定有什么隐情,若是能开了自然是好,我总觉得这孩子做不出如此伤害理之事。”
赖嬷嬷点头应下,可心中的谜团还是未解:“这世上可怜艰苦之人何其多,姑娘为何想帮他。”
“惜才。”她简单二字回复,没的是这稚奴长的很像自己弟弟,一样嘴唇上有条刀疤,一样大的眼睛,就连哭起来嘴角都向下撇,姿容秀气的像个姑娘,可能是爱屋及乌吧。
谁叫她弟弟嘴上的伤口是自己用刀割到的,奚春至今都记得那场景,流了一嘴的血,送去诊所时,医生庆幸着:“再往上一点点,鼻子都要被削一块。”即使是异时空,她也无法忍受长的像亲饶孩子过的这般凄惨。
到时间前,李氏就差人来唤了,三个姑娘按照从大到的顺序依次排排站,就连穿衣颜色都差不多,若是以往奚春明显低了个脑袋,可这几月就跟疯了似的,长高不少。
薛女女拉着她反复踮脚打量,不愿接受这个结局:“你竟然和我差不多高了。”
“我们好歹也是表姐妹的关系,长的差不多高才正常。”奚春怼了她一句,提着裙子跑远了。没走多久就到田边了,这里早围了不少人,好些管事的拿着测量工具,大家正商量如何动工。
冯庄头笑着给她们指:“以远处那块碑石为界,前面是上个庄子的,这边便是我们宁庄的。”
他又将旁边站着的一个矮脚眼睛汉子扯过来介绍:“这是咱们庄子的丘正,便由他来测量祭田的边界。”
矮脚汉子姓李,他又正发怵如何介绍,毕竟几十年都没碰到过这一遭,便做一步一步,他带着一行人顺着田埂朝远处去,随后弯腰使用矩尺和准绳标记出田地四角,干巴巴解释:“这一步就是确定边界,虽然立碑了,但具体也不是我们了算的,量好之后要将测量的田亩大和旁边庄子交换,获得双方认可才校”
奚春煞有其事的点头:“那若是都不满意又当如何。”
李丘正五尺为一步的测量,认真回答:“若是不认可,就采用截盈补虚,将田地分割为多种形状,总数相加至上年之数便可。”
薛女女闻言觉得好笑:“这话倒是不怎么对了,第一次测量的数据和上年一对比便行,何来这一遭了,这不是多费功夫吗?”
薛珠珠也歪头疑惑不解。
李丘正无奈摇头:“姑娘们没种过地,不知道地是活的,碑石也是活的,这东西会跑,甚至每年测出来的数据都不同,有可能今年都多了,也有可能都少了,这地上的事情可不准。”
“何况祭田也不止是测量,还有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几位姑娘可要好好学学念祝文。今日只是让你们看看如何测量,等二月份便要主持祭田仪式。”
李丘正胸有成足:“三位姑娘在我们宁庄,今年的祭田仪式自然在我们这里举行,总算能亲眼见见大场面了,我也只是有幸见过一次。”
一听这神神叨叨的事奚春就心悸,没忍住和旁边的四姐姐咬耳朵:“这么,我们还要和族内的人打交道。”
薛女女疑惑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母亲上次不是了,全部都要来,我们这都算场面的,若是在宫里,官家还得亲自耕种三推三返。”
喜欢汴京手作娘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汴京手作娘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