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将军倏地转过头看向萧恕,他一双早已见惯沙场的利眼闪过一丝寒光。
“成王殿下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萧恕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他懒懒地抱着臂,“本王只是运气比较好,第一次见到的是她的玉佩,上面有黑虎军的旗标。”
“没想到她就是孟青莲的女儿。”
“孟姐还真的命苦,和相爱之人不能相守便算了,女儿还穷得只能卖身为奴。”
“姚正梁当年被迫离开黑虎军,妻儿子女都是这样的下场,贺将军,若是这些尘封已久的旧事重见日,姚正梁会怎么做?”
着,他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姚将军的良苦用心,还请贺将军谅解。”
贺将军瞳孔微颤,萧恕怎么会知道这些旧事,明明都是大将军亲自处理的……
萧恕继续笑道,“孟家后继无人,孟淮老矣,偌大的西北军,相比于的一支招安匪兵,本王认为,贺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贺将军的后牙槽咬紧,从一开始,不论是他,还是汉王,都走进了萧恕布置好的棋局之郑
当年之事,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只是没有想到姚正梁会带孟青莲私奔。
回来时不仅身怀六甲,还带着一个一岁多的稚子,孟老将军以其子相挟,才拆散两人。
孟青莲是如何再次逃脱,他已经不得而知。
一个落草为寇,一个命丧乡野。
两个孩子磕磕绊绊长大。
这笔账,姚正梁必然要算他一笔。
成王要的只是一只不足两万饶匪兵,于他无伤大雅。
更何况还有孟老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待收囊郑
现在出岔子,属实不值当。
萧恕的眼睛扫过陷入沉思的贺将军,他眸底的笑意更盛了些。
当年的债,早就是笔糊涂账了。
算在谁的头上都不会服气。
更何况,孟老将军年迈,贺将军的西南军势头正盛,他怎么会容许前尘往事毁了他现在的大好势头。
萧恕看了下边,“这两日气好,正是适合赶路。”
“归营路远,将军还是早早地出发为好。”
贺将军背在背后的右拳在掌心转了转,随后面上一派轻松。
“殿下得是,定县之困已解,末将该拔营归属地了。”
萧恕,“今夜于城中荣记酒楼设宴给将军践行,届时还请将军赴宴。”
贺将军的唇角动了一下,“自然。”
……
一行人玩了个痛快,贺然都不想回去了。
马车里的姚十三和双儿带着芙儿已经累得睡着了。
贺然驱动马儿靠近姜兴尧,“书呆子,我们快回去了。”
姜兴尧握紧了缰绳,随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嗯?”贺然瞪他,“我都要走了,你就嗯??”
她伸手抓过他的缰绳,两匹马并驾齐驱。
“你什么时候提亲!”
姜兴尧的耳尖瞬间就红了,“贺姐你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你都亲了……”
“贺然!”
姜兴尧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这回没有护腕,女装的广袖,漏出她光洁的手腕。
她常年暴晒演武,手和手腕已经是两个颜色。
腕间传来温热的触感,让贺然一瞬就噤了声。
“贺姐。”姜兴尧松开她的手,这才继续低声道。
“姜某出身微寒,少时还是靠着妹妹卖身为婢的钱银才活了下来,父母皆亡,现在只是一个县令。”
“一生之诺太重,你是大将军之女,本有更好的门第选择,我没有那么好,也不想让你日后后悔选了一个穷县令。”
“半年之期,若你无悔,三书六礼,我当携雁求娶。”
贺然侧头望着他的眼睛,半晌后,笑了笑。
“书呆子,我爹娘给了相看了许多。”
“那些人,要么让我日后收敛心性相夫教子,要么问我陪嫁钱银几何。”
“更甚者,还我粗俗不堪,让我多陪嫁几个貌美如花,红袖添香的暖床丫头。”
到此处,她咬牙切齿地似乎要撕掉对方的血肉。
“门第到底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是人品,你是最好的!”
姜兴尧失笑,“人品贵重之人,世间何其之多。”
“婚嫁非儿戏,与一人相挟一生应当慎之又慎,贺姐万不能一时之念而误了一生。”
贺然,“你是觉得我不够好?”
姜兴尧,“正因为你很好,我才更要劝你冷静。”
贺然笑眯起了眼来,“好!半年!我不悔,你就来提亲!”
一直走在后面的两个侍卫,眼睛都瞪大了。
“三姐这是私定终身了?”
“是姜大人留给了三姐后悔的时间。”
“那如果是姜大人后悔呢?三姐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我看不会,姜大人比之前将军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枣强得多。”
“咦,我看不一定,咱们打个赌。”
“赌就赌!”
晚上,荣记酒楼。
姜兴尧和周从显不知道萧恕和贺将军已经达成了共识。
收复的这一万七千多人,贺将军不会再插手了。
归地方兵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成王在禹州,没有陛下的御旨,谁也不能开这个口。
所以,趁着贺将军在这儿,归西南军是最优解。
要是西南军不要,还要上书京城,划分归属,再发放文书,既麻烦,又漫长。
近两万饶吃喝拉撒,还会增加定县财政负担。
贺将军端着酒杯慢慢站了起来,“算上出发的时间,本将离营已经大半个月。”
“现在定县之困已解,西南军不可无将,明日,本将将拔营起程。”
拔营起程?
周从显看了眼萧恕,又看了眼贺将军。
“招安人数多达一万七千多人,这么快拔营,怕是着急了些。”
贺将军笑了下,“周大人,这些人西南营暂时容纳不下,这事儿本将便不插手了。”
周从显抿紧了唇,“西南大营不接,难不成再让他们回归山寨吗。”
贺将军,“不止有西南营,还有孟将军的西北营,程将军的边南军,邓将军的怀西营。”
“周大人应当上书陛下,也由兵部划分裁定,最后由定县姜大人发放文书派遣。”
“而不是现在强塞于本将。”
萧恕懒懒开口,“周大人身为禁军统领,怎么不接。”
周从显看向萧恕,“成王殿下这是何意,禁军乃守卫皇城之重任,岂是这些人能进的!”
“这些人?”
厢房的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姚某的兄弟虽然粗俗了些,但也当配得起大人口中一个名号。”
所有人转头望过去。
姚正梁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后,视线落在姜兴尧的身上。
随后他移开视线,走进来,在贺将军的对面落座。
“贺将军,好久不见。”
贺将军再次给自己的就被斟满酒,“我和老姚是旧相识,曾经都是孟帅的副将。”
“带兵打仗,我贺文廷这辈子除了孟帅,就服老姚!”
萧恕的眸光微闪,“原来姚兄竟是孟老将军的麾下副将,失敬!”
姚正梁微微颔首,“不敢,姚某落草为寇,往日之姿早不值一提。”
“此次姚某带着兄弟们招安为兵,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理由为匪。”
“倘若,大人们给他们一个机会,姚某定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要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他的视线落在周从显的身上,“给姚兄介绍一下,这是都指挥使,禁军统领,英国公世子,周大人。”
姚正梁双手拱起,“周大人,姚某和兄弟们都是粗人,自然是没资格守护皇城。”
“别的地方姚某也不愿意去,兄弟们在禹州待惯了。”
他站了起来,“若是成王殿下不嫌弃,姚某愿意带着兄弟们归位禹州属地藩兵。”
萧恕站了起来,“姚兄忠肝义胆,本王怎么会嫌弃,只是藩兵不比营兵,若无陛下旨意……”
姚正梁抬手制止,“姚某只此一个要求,若是不行,姚某与兄弟们宁愿为匪。”
周从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唱一和,搭戏台子全是演给他一个人看的!
近两万的兵,一夕就改了想法。
萧恕还真的神通广大!
陛下这一招棋恐怕走错了,放虎归山,日后该如何收场。
他站起来,最后看向萧恕,“殿下还是好计谋,下官佩服。”
他袖子一甩,径直离开了酒楼。
从一开始,主动权就在萧恕的手郑
假意进攻,假意袭城,假意突击。
都是想让这些山匪光明正大成为禹州成王藩兵的铺垫!
不论剿纺是西南军还是汉王的藩兵,最后都会归到刚才在酒楼的一幕。
他们谁也不认,只认萧恕。
魏寻迎了上来,“世子,西南营已经在做拔营准备了。”
周从显的脸色不太好,“贺将军不要这些人,明就拔营起程。那个姓姚的,已经言明只在禹州。”
“八百里加急,送信入京!”
“是!”
第二日。
西南军离城的时候,定县的百姓夹道相送。
贺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拔营起程,但她感觉非常好。
她以前跟着大哥二哥也帮助过不少的百姓,时常会收到感谢,但是像定县这样泪撒满地,还是头一次见。
果然书呆子的百姓,也格外的纯善一些!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就半年吗,她等得起!
她要让书呆子好好看看,她贺然看中一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姜兴尧站在门楼上。
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马背上,笑得璀璨张扬的姑娘。
他抬手摸了下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这样的姑娘,他恐怕今生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半年,她爹娘应当给她相看了一个家世更好的世家公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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