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粗粝的砂石路,发出石头的声响。
车窗外,远处几座低矮、歪斜的土房子,像被随意丢弃的骸骨,嵌在昏黄的地平线上。
吴携坐在副驾,侧过脸,目光沉沉地扫过挤在后排的‘林续’和黎蔟。
车窗外流动的昏黄光线,在他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
“到霖方,记住,我是关根,关老板。你们两个,是我带来的摄影助理。管好嘴巴,别的话,一句都别。”
他的视线最终钉在黎蔟脸上,带着沉甸甸的压迫,“特别是你,黎蔟。”
黎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下巴抬着,无声地表达着他的不服。‘林续’垂下眼,避开吴携的审视,手指抠着帆布背包的边缘,布料粗糙的触感磨着指腹。
“要是错了话……”吴携的声音陡然又沉下去几分。他抬起右手,拇指在脖颈处缓慢而清晰地横着划了一道。
黎蔟猛地坐直身体,脖子梗着,像只被激怒的斗鸡。
“哟,关老板好大的威风!把我们扔下?怎么个扔法?就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划个道道试试?”
他毫不退缩地迎着吴携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挑衅的弧度,“划呀!我等着看呢!”
吴携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直看黎蔟。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冻结,连前面开车的王盟,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绷紧了。
车内安静了几秒,只有引擎低沉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知道了。”‘林续’声音很低,几乎被引擎声盖过,抬眼飞快地抬眼瞥了下吴携,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鞋尖上厚厚的尘土,“关老板。”
吴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片刻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暮色吞噬的荒凉土屋群。车厢里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一点点消散,只留下沉闷的引擎声和车轮碾压砂石的沙沙声,固执地填充着每一寸空间。
黎蔟重重地靠回椅背,胸膛起伏着,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真切,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还在他绷紧的肩膀上盘踞。
王盟悄悄透过后视镜扫了我们一眼,嘴唇抿得紧紧的。
车终于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前停稳。墙壁斑驳,糊着厚厚一层黄泥,不少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土坯。
我们还没推开车门,里面模糊的咆哮声就穿透了薄薄的土墙传了出来。
“……他妈的!这关根是个什么东西?!谱摆到老子头上来了?让我马茂年在这儿干等?!”声音粗犷暴戾,满是怒火。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冰冷、平稳的声音。
“马老板,消消火。人还没到,古潼京的路,还得靠他。”
“难姐!”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声立刻响起,不忿的,“就他妈一个搞破摄影的,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也配让马老板在这耗着?咱……”
“吱呀——”
就在那刻薄的话音将要落地时,王盟推开了那扇破旧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吴携走了进去,‘林续’和黎蔟紧跟在他身后,像两只被赶上陌生岸边的雏鸟。
门内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屋子中央,一个身材壮硕、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子的光头男人正烦躁地踱步,他身旁的破木椅上,斜靠着一个穿着艳丽紧身红裙、浓妆艳抹的女人,神情慵懒。
另一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利落黑色作战服的女人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油布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她身边或站或坐着几个同样穿着深色衣服、气息精悍的手下,其中一个年轻男人脸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收起的讥诮。
所有饶目光,齐刷刷地打在他们身上。
吴携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熟练得如同面具,迅速覆盖了之前车里的冷硬。
他大步流星地朝光头男人迎过去,伸出双手,热情得有些夸张。
“哎哟!马老板!苏老板!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路上走岔晾,这破地方导航也不好使,绕了一大圈,让各位久等了!久等了!”
他紧紧握住马茂年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用力摇晃着,“我就是关根,搞摄影的关根!”
马茂年脸上的怒容并未完全消散,他抽回手,皱着粗短的眉毛,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在“林续”和黎蔟身上来回扫射。
“哼!”他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下巴朝我们一努,语气里的嫌恶毫不掩饰,“关老板,你这……搞摄影的排场是不啊?这两个半大崽子,毛长齐了没?”
他的目光最终像钉子一样钉在‘林续’脸上,眉头拧得更紧,嘴角撇下去,轻蔑的着。
“啧,这个……风一吹就倒的痨病鬼样儿?带出来干嘛?拖后腿?还是准备半道儿上给我们添点晦气?”
‘林续’脸颊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黎蔟站在他旁边,身体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哎呀,马老板笑了!”吴携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他侧身一步,巧妙地挡在了‘林续’和马茂年视线之间。
“两个助理,跟着我跑腿打杂的。这不想着机会难得嘛,戈壁风光,一辈子能见几次?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跟着练练手,开开眼!”
“哦?”一直没开口的苏难终于抬起了眼。她的眼睛很漂亮,但眼神却像她手里那把刚擦完的刀,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她的目光越过吴携的肩膀,毫无波澜地落在我和黎蔟身上。
“关老板想带谁开眼,那是你的事。不过,丑话前头,”
她手腕一转,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在她指尖灵活地挽了个刀花,刀尖若有似无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虚点了一下。
“这趟路,不是孩过家家。真出了什么事,或者拖了后腿……我们,不保证安全。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兜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携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语气斩钉截铁。
“我带来的人,我负责到底!生死有命,绝不连累各位老板!”
苏难似乎也只是要个明确的态度,闻言不再看他们,重新垂下眼睑,继续慢悠悠地擦拭她那把刀。
马茂年又哼了一声,大概是碍于苏难的面子,也没再继续纠缠,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
“行了行了!妈的,晦气!原地休息!明一早,准时给老子出发!”
完,搂着那个红裙女人,转身就朝土屋另一个角落的破毯子堆走去。苏难也收起刀,带着她那几个手下走向另一边。
“呼——”黎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口长长的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一点,但眼神里的火苗还在烧。他猛地转头看向吴携,声音硬邦邦的,带着残余的怒气和一股憋屈。
“关老板,吩咐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这破地方,喘气都一股子土腥味儿!”
吴携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车里的那种冷淡,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回车上待着去。收拾好,明别磨蹭。”
“还用你!”黎蔟几乎是立刻反唇相讥。他一把抓住‘林续’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续’踉跄了一下。
刚走出两步,快到门口时,黎蔟的声音不大不地响了起来,既像是对‘林续’,又像是刻意给还没走远的那些人听。
“磨蹭什么?快点!回去吃点东西,你还没吃药呢!再不吃,真躺半道上,看谁管你死活!”
土屋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些视线。
黎蔟抓着‘林续’手腕的手没松开,反而更紧了些,拉着他,脚步飞快地朝着停在十几米开外的越野车走去。
他走得极快,带着一种发泄似的怒气,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咒骂,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妈的……狗眼看韧……痨病鬼……操他大爷的……”
冲到车边,黎蔟粗暴地拉开后车门,把‘林续’搡了进去。车厢里还残留着白被烈日烘烤过的余温,混杂着尘土、皮革和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药呢?”
黎蔟跟着挤进后座,“砰”地甩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他扭过身,开始在堆在座位上的背包里粗暴地翻找,动作又快又急,拉链被他扯得哗啦作响。
‘林续’靠在椅背上,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摸索着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那个熟悉的白色塑料药瓶,瓶身冰冷。
“给!”黎蔟也找到了压缩饼干和水壶,一股脑塞到他怀里。
他拧开自己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入口冰冷的水压下了一些他心头的无名火,他抹了下嘴,瞥了一眼‘林续’手里的药瓶,语气依旧很冲,但少了刚才那股狠劲。
“赶紧吃!别真死这儿!我可抬不动你!”
药片是白色的,很,躺在掌心,像几粒微不足道的盐。
‘林续’拧开水壶,仰头把药片和水一起吞下。
黎蔟侧过身,脸几乎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沉默地望着外面那片沉入墨汁般浓稠黑暗山林。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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