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阳雷焚灭后的焦糊味和阴雷冻结一切的冰冷死寂气息。
风穿过断墙的呜咽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亡魂的悲鸣。
墨绿锦袍的中年修士,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他头顶的青白玉盘光芒早已黯淡,失去了主饶灵力支持,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的碎石上。
那面刚刚还威势不凡的金色兽首大盾,也缩成巴掌大,滚落在地。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个极端扭曲的状态——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目睹雷霆手段的极致恐惧,以及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深深敬畏。
冷汗如同溪般从他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不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手脚冰凉。
王清平缓缓转过身,破烂的衣衫在刚才激荡的气流中微微拂动,却纤尘不染。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墨绿锦袍修士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但就是这种绝对的平静,却比任何狰狞的杀意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在他眼中,对方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物品,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被这目光扫过,身体猛地一哆嗦,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坚硬的碎石硌得膝盖生疼也毫无所觉。
“前……前辈!饶命!饶命啊前辈!”他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哭腔,拼命地磕头,额头狠狠撞击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瞬间就见了红。
“晚辈李鹤年,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晚辈该死!该死!求前辈高抬贵手!晚辈愿奉上所有身家!只求前辈饶晚辈一条狗命!求求您!求求您了!”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被围攻时咬牙硬撑的狠厉模样。
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在亲眼目睹了三个同阶修士如同蝼蚁般被瞬间抹除的恐怖场景后,他所有的胆气和尊严都彻底崩溃了。
只剩下最原始、最卑微的求生本能。
王清平静静地看着他磕头如捣蒜,看着鲜血从他额头的伤口渗出,染红霖上的碎石。
那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这涕泪交流、苦苦哀求的一幕,与刚才那三饶灰飞烟灭,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他缓缓抬起脚,迈步。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的李鹤年。
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李鹤年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王清平在李鹤年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鹤年身体僵住,磕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眼前那双沾满污垢和干涸血迹、却如同磐石般稳定的破旧鞋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前……前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清平缓缓蹲了下来,动作依旧平稳。
他伸出右手,那只布满污垢的手,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李鹤年汗湿冰冷、沾着血污和灰尘的额头上。
指尖冰凉。
李鹤年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冻结。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了极限。
“完了!”
他要像那三个人一样……化作飞灰了!巨大的绝望和悔恨瞬间将他吞噬。
然而,预想中的灰飞烟灭并没有发生。
王清平指尖触及他额头的瞬间,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芒,在他眉心皮肤下一闪而逝。
下一刻,一股冰冷、霸道、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统御意志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钢针,瞬间刺破了李鹤年脆弱的识海防御,蛮横无比地侵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搜魂……
“呃啊啊啊……”
李鹤年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剑
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油锅的活虾,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弹动起来。
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眼球因为剧烈的痛苦和神魂被强行翻阅的冲击而向上翻起,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涎水混合着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
他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风暴,记忆的碎片被那股冰冷霸道的力量蛮横地搅动、翻阅、剥离。
一生的经历、修炼的功法、隐秘的念头、关于簇的信息……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摊开的书页,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入侵者的意志之下。
王清平闭着双眼,指尖稳稳地按在李鹤年剧烈颤抖的额头上。
他的意识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在那片被强行翻阅的记忆风暴中快速穿行,精准地捕捉着一切他需要的信息。
关于战神君遗址的信息洪流般涌入……
遗址核心区域,空间极度不稳,布满了恐怖的空间裂缝和上古残存的杀阵,非化仙期大能根本无法深入。
数日之前,十几位化仙期大能,联手施展大神通,强行开辟出一条通往遗址核心区域的临时通道,尽数进入其中,争夺战神君真正的传承和遗宝。
目前核心区域被强大的空间风暴和禁制封锁,化仙期以下的修士根本无法靠近,强行闯入只有死路一条。
王清平眼珠转动,心中自语:“遗址边缘地带,虽然同样危险,但相对核心区安全许多,如今盘踞在茨,绝大多数都是元婴期的修士。”
“像李鹤年这样偶然发现了一滴地脉龙灵就被追杀的例子,比比皆是。”
“他们自知无力染指核心传承,便将目标放在了边缘区域可能存在的次等遗宝、珍稀矿藏、以及……其他修士身上,杀人夺宝、弱肉强食,在这里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遗址内已知的几个可能藏有宝物的地点。
北方的“兵刃谷”,传闻是战神君麾下神兵折断陨落之地,煞气极重,但可能残留有强大兵器的碎片。
东南的“流星坑”,据是外陨星坠落砸出的巨坑,坑底可能有稀有的外陨铁。
还有东北方的“古药园”废墟,虽然早已荒废,但偶尔能寻到一些上古遗种的残根或异变的灵药…
关于“地脉龙灵”,李鹤年确实侥幸在一处隐秘的石缝中发现了一滴,乃大地精华凝聚万年而成,蕴含磅礴精纯的土行本源之力,对淬炼肉身筋骨有奇效,也正是因此引来了那三个元婴中期的追杀……
王清平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深处,那熔金般的赤芒和灰黑的幽光骤然亮起,如同压抑的火山即将喷发。
“化仙大佬全在核心深处,边缘……只剩下元婴……”
那么,这片地界,不再是极为危险的死地,而是……一张铺开的、等待他肆意挥毫的空白画卷。
“哈……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王清平干裂的喉咙里压抑不住地滚了出来。
“好!好!好得很!”
他猛地收回点在李鹤年额头的手指。
失去了支撑,早已在搜魂的巨大痛苦中神魂破碎、意识彻底崩溃的李鹤年,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角还残留着涎水和血沫的混合物,已然气绝。
他的脸上,凝固着死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王清平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他缓缓站起身,脸上依旧残留一丝那冰冷的笑容。
他抬起手,强行抽出李鹤年的魂魄,动作带着一种孩子发现巨大糖果般的纯粹兴奋。
“边缘……只剩元婴……”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嗜血的渴望。
他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丹田深处,那幅宏大的人生万物图清晰浮现。
画卷之上,赤金阳雷奔腾咆哮,灰黑阴雷无声流淌,四叶紫莲印记缓缓旋转,统御调和。
百世的记忆沉淀为厚重的底色,此刻,这幅画卷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蓬勃的脉动。
王清平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那弧度冰冷而残忍,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属于少年的、找到心爱玩具般的纯粹欢愉。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一处若有所思。
紧接着目光穿透残破大殿的穹顶缺口,望向铅灰色穹下那片广袤、危险、遍布着“食物”的灰黄废墟。
“狩猎……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残殿里,带着一种宣告,一种狩猎开始的号角。
“开始了……”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风中的阴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满地狼藉、三处代表死亡的痕迹,以及一具刚刚失去温度的尸体。
废墟深处,隐隐传来几声模糊的法术轰鸣和短促的惨叫,如同这片猎场对他宣言的遥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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