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深知她的性子,一旦倔劲上来,任谁也拦不住—。
更何况失踪的是她亲生父亲。
纵是龙潭虎穴,她也必定要闯一闯,查个水落石出的。
他点零头,“你的是,但这深更半夜,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不如等明之后,仔细问问当时在场的百姓,或许能问出些蛛丝马迹。”
明诛不做声,若父王之事果真是人为,待到明,只怕什么痕迹都被抹干净了。
“不必等了,”她目光如刀,直刺向远处黑影幢幢的堤坝,“那边有动静,现在就去探个究竟。”
二人借着夜色掩护,一前一后混入修筑堤坝的灾民队伍。
这群人满面倦容,在衙役毫不留情的鞭笞下,如蝼蚁般搬运着一车车沉重砂石,每一步都踏得艰难。
明诛推起一辆堆满砂石的木车,一边假装吃力前行,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安庆府这段堤坝规模并不算大,只是上游十几条分流之一,建成数十年来始终安然无恙。
直至十二年前,卢志高调任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驻守安庆,才忽然上书称堤坝年久失修、濒临溃决,奏请拨银修筑。
皇帝允了,拨付了整整五十万两用于安庆府堤坝的修筑。
当时堤坝的情况明诛不知,只知之后十余年,安庆府屡次以修堤赈灾之名向朝廷讨银,又有赵元庆在朝中打点,即便皇帝心生疑虑,也只得一次次按下。
明诛仔细观察眼前的堤坝,坝体大多仍保留着初建时的旧貌,只有半部分像是新近加固,从时间上推断,应是她父王到来之后才动的手。
“爹!心!”
明诛正推着一车砂石缓缓靠近堤坝附近,突然就见一白发老者朝她的方向栽了过来,头颅直直磕向推车的一角。
明诛瞳孔骤缩,左手稳牢推车,另一只手落在老者肩头轻轻一推,老人身形一转,跌进后方一个年轻男子怀郑
“多、多谢这位......姐姐相救。”年轻人个头不高,性格有些腼腆,见救了父亲的是眼前的女子忙感谢。
同时意外她一个女子竟有这般大的力气,一只手抓着满车砂石还能推动一个成年人。
“举手之劳。”明诛语气放缓。
“你没事吧?”枢跑了过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铲子。
明诛收回手时目光掠过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你们是祖孙?”她微微蹙眉,“老人家这般年纪,怎还让他来做这等重活?”
“姑娘误会了,这是子的父亲。”年轻人赧然道,“子是父亲的老来子,前面还有五个哥哥,三个姐姐,因此与父亲看起来像是祖孙。”
枢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透出不解:“即便如此,令尊年事已高,家中男丁不少,何苦还让他来受这份罪?”
虽是以工代赈,但朝廷并未强征。这户人家男丁众多,难道还供养不起一位老人?
修建堤坝的活计可不轻松。
明诛见他们父子满脸愁苦哀伤,便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
她拦住枢还未出口的话,趁衙役不注意,帮忙将老者扶到一旁歇息。
那年轻人看似年纪轻轻,体力却差得很,不过扶着老者走了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枢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你这身子骨,倒像个文弱书生,走几步喘三喘。”
“这位兄台好眼力,”年轻人苦笑,“在下确实是个秀才,见笑了。”
枢一时语塞,他本意是想嘲笑他体力差,没想到还真让他猜对了。
但就算是书生,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子吧,简直像是没吃饱饭......
咕噜噜——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两人腹中传来一阵响亮的鸣叫,声音大得几步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连那老者也有些尴尬了。
老者面露窘迫,低声道:“抱歉,我等已多日没吃过什么东西,腹中空空,在二位贵人面前失礼了。”
明诛与枢对视一眼,语气微凝:“老人家如何知晓我等是贵人,而不是与你们一般的灾民?”
老者勉强笑了笑,指向周围如行尸走肉般搬运砂石的人群,叹道:“贵人即便衣衫褴褛,也与咱们不同,您看看这些人——个个饿得面色发黄、两眼无神,哪有二位这般精气神?”
明诛顺着老者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如他所言,这些人虽不至于骨瘦如柴,却个个面色萎黄、气力不济,动作机械而麻木。
枢眉头越皱越紧:“开阳来信中过,王爷从各地高价购买粮食,悉数运至安庆充作赈灾粮,怎会吃不饱?”
那批粮食,理应足够灾民两月之用,这才过了几?
“恐怕是赈灾粮出了问题,”明诛冷声开口,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疲惫的脸,“你看他们,虽饿得有气无力,却不见长期挨饿的干瘪——应是这几日才突然断粮的。”
那老者闻言赞同的点点头,语气凄然:“姑娘猜的没错,自从誉王失踪,原本一两顿的饭菜减到了一日一顿,以前分发下来的都是干粮,或粟米与白米煮成的浓粥,如今却是清澈见底的米汤。”
“贵人也看到了,整日做这种体力活,一碗米汤,哪撑得住?”
他握住儿子的手,声音哽咽:“方才贵人问,为何我这把年纪还来做工......若我不来,就连那碗米汤也没有,难道要孩子们省出口粮喂我这张老嘴?那样的话......我宁可饿死!”
“父亲!莫这等丧气话。”年轻人焦急道:“这位贵人的对,您不能在做这些重活了,儿子一顿不吃没关系的。”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满面愁苦。枢静立一旁,心中很不是滋味。
早知如此,出门时该带些干粮的,好歹能让这对父子填填肚子。
“要不......我先回去拿些干粮?”枢幼时尝过饥馑之苦,最知饿肚子的滋味,想着至少要让这两父子吃顿饱饭。
明诛却摇了摇头,她望着灾民们佝偻苍凉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这些灾民如今归官府管辖,帮得了一个,帮不了全部。
即便她自掏腰包购粮救济,粮食也未必能真进他们的口郑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父王,找到卢承运谋害父王的证据,才能真正解救这些灾民。
“不干活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一名衙役发现他们,直接朝他们走来,骂骂咧咧扬起鞭子就往那年轻人抽去。
枢眼疾手快,在鞭子落下之前迅疾出手攥住挥下的鞭梢,用力一扯,竟将鞭子从那衙役手中夺过,带得对方踉跄几步。
枢看着手心那一道泛红的鞭痕,抿紧了唇。
他尚有内力护体,都伤成这样,这一鞭若是落在那年轻人身上,估计都能抽掉他一层皮!
“区区衙役,也敢随意伤人?他们是灾民,不是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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