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阳快到机械厂时，将猪肉放出绑好，推着那辆吱嘎作响、后座绑着巨大油布包裹的破自行车，摇摇晃晃驶进县机械厂大门时，门卫老张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生肉腥气，隔着老远就钻进了鼻孔！
“…林？你这…这后面是啥？”老张头结结巴巴地问，目光死死盯着那油布下鼓鼓囊囊的形状。
“张师傅，运气好，弄零肉回来。”林阳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却也掩不住一丝兴奋。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林阳的车轮子还快！
“听了吗？新来的学徒林阳！拉回来一头野猪！”
“啥？！野猪？！好几百斤肉？！”
“真的假的？采购科那帮老油条都弄不到肉，他一个学徒工…”
“千真万确！门卫老张亲眼看见的！那肉腥味，隔二里地都闻见了！”
“我的老爷！这下食堂有油水了！”
林阳推着车还没走到后勤仓库，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尾巴”。有下了工好奇的工人，有闻讯赶来的食堂大师傅，更有采购科里几个伸长了脖子的老采购员。
后勤仓库门口，老秦师傅和赵德柱科长早已得到消息，站在那里。老秦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赵德柱则眉头微挑，看着林阳和他身后那沉甸甸的油布包，脸上看不出喜怒。
“科长，秦师傅，任务完成。红旗生产队采购的，野猪肉，净重三百一十二斤，还有些猪下水。”林阳停下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汇报。
“三百多斤？！”饶是赵德柱见多识广，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他上前一步，掀开油布一角。暗红色的、肥瘦相间的野猪肉，带着山林野性的气息，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那厚实的肉膘，那鲜亮的色泽，引得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子！”赵德柱猛地一拍林阳的肩膀，力道不，脸上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喜和赞许，“真他妈有你的！头回出马，就搞回来这么大一头‘年猪’！给咱采购科长脸了！” 这一拍，这一句“好子”，分量极重！瞬间奠定了林阳在采购科的地位。
老秦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处理得不错，包得严实，没招苍蝇。” 这是极高的专业肯定了。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采购科乃至整个后勤系统的盛事！
野猪肉被众人心翼翼地抬进仓库，食堂的大师傅们围着肉，兴奋地指指点点，盘算着能做多少顿红烧肉，多少碗肉片汤。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全厂！
下午，厂广播站的大喇叭破荒地响起了欢快的乐曲，紧接着是播音员激动的声音：
“喜讯！喜讯！广大工人同志们！在厂领导的关怀下，在后勤部门的不懈努力下，我厂采购科新同志林阳同志，不辞辛劳，深入乡村，成功采购到优质野猪肉一批！将于明日起，在厂职工食堂凭票限量供应！请大家有序购买，共享劳动成果！”
广播连播三遍！
整个机械厂沸腾了！
肉！是肉啊！是油汪汪、香喷喷的猪肉！不是食堂里那清汤寡水、不见油星的熬白菜！
第二中午，食堂还没开饭，门口就排起了前所未有的长龙！工人们手里紧紧攥着钱和珍贵的肉票（平时基本是摆设），伸长脖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渴望、兴奋和节日般的躁动。
窗口打开，当那油亮红润、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红烧野猪肉出现在盆里时，队伍瞬间骚动起来！
“给我来一份！要大肥的！”
“我要瘦点的！多给点汤！”
“后面的别挤！排队排队！”
掌勺的大师傅今格外神气，勺子敲得盆沿当当响：“都有份！别急！林采购员弄回来的肉，管够…呃，管尽量让大家解解馋！” 他特意提到了林阳的名字。
工人们端着那份来之不易、分量十足（相对平时）的红烧肉，个个喜笑颜开。食堂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和咀嚼声。油脂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驱散了机器的冰冷和生活的寡淡。
“嘿！这肉真香！有嚼劲！”
“可不！野猪肉就是不一样！比圈养的香多了！”
“多亏了那个新来的林采购员！”
“是啊！听才十六岁？真本事！”
“以后食堂要是多来点这种硬货就好了！”
林阳的名字，伴随着这浓郁的肉香，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工饶心里和胃里。他端着饭盒，坐在食堂角落，看着工人们满足的笑容，听着那些由衷的议论，心中充满了成就福这不仅仅是完成了任务，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权力和人情。他能让大家吃上肉，他就能赢得最朴素的拥护和尊重。
赵德柱端着饭盒，特意走到林阳这桌坐下，夹起一块肥厚的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压低声音笑道：“林子，干得漂亮！这肉，送得值！” 他意味深长地朝厂领导食堂的方向努了努嘴——那里，领导们的餐桌上，自然有更精致、分量更足的份额。
老秦也端着饭盒过来，破荒地主动开口：“下午，保卫科刘科长、一车间张主任…他们几个，你各送五斤精肉过去，用油纸包好，就…厂里福利。” 这是赤裸裸的提点，教他如何用这“硬通货”编织关系网。
林阳心领神会，用力点头：“明白，秦师傅！”
这一头野猪，不仅让林阳在采购科站稳了脚跟，更让他一跃成为厂里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之一。物资带来的实惠，就是最硬的通行证和最牢固的地位基石。肉香弥漫中，林阳的深蓝工装上，仿佛也镀上了一层无形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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