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顾烨城终于放下心，随意撸了把脸上雨水，转身欲离去，他已经耽误了时间。
少年伸手急切的拉住他“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去哪里找你？我会报答你的！”
前世的顾烨城直接浮下手臂上的脏泥手。
前世的顾烨城“不用。”
话完，人已经飞掠向空中，在辨不清方向的滂沱雨幕中，迅速往梧桐镇方向掠去，去救他舅舅心爱的独生子。
少年瘸着右脚，往男人离开的方向颠簸追随了几步，停下了。
喃喃出笃定的声调“好人哥哥，我会报答你，一定会。”
虚空里的顾烨城，不停在心底嚎叫！
声音，瑞凤眼，跛着的右脚，那是凡心，那是凡心啊！
记忆清晰起来，也贯通起来。
前世里，他跟徐凡心初次见面，是在徐凡心府邸，幔帐缥缈，素白地毯，轮椅之上，那个白衣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红玉九连环。
徐凡心跟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前世的徐凡心。
“是你？”
“是你啊！”
原来啊，前世我们早就相遇，相遇在我去救你的路上，我以为我没有救到你，我没能救到舅舅心爱的独子，可是，阴错阳差之下，我又救下了那个即将绝望赴死的你。
对不起，对不起凡心，我那时没有认出你，只有你一直还记得我。
在我自以为的初次相遇中，你好乖，你顺从了我无赖又无理的要求，叫了我哥哥！
顾烨城在心里拼命嘶喊，可这次呢？这次的凡心，难道！竟然！也是那流民中的其中一个？！！
好痛！魂魄好像无法承受在碎散。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的画面重新化开。
雪白和泥泞交织，雪粒子还在下，流民哭喊成一片，朝顾烨城涌去，都是脏兮兮的棉服，这是冬，这就是不久前的场景，顾烨城在马上，所有人都朝他伸出手。
暗沉沉的画面只有黑白两色，恍若诡异的地府，野鬼们在哭泣，在乞求。求求了，给他们一点食物吧，他们手掌向上，不停在索要。
虚空里的顾烨城，紧盯画面的视线狂飞，他在急速寻找他。
凡心是不一样的，他一定是不一样的，他一定能看到他！！
忽然，顾烨城飞驰的视线急刹，怔停在一个手掌向下的泥手，手的主人是一个少年，他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跟其他流民并没有不同。
可是不一样！他的手掌是向下的！！
少年脏兮兮的黑色衣袍，顾烨城焦急的仔细辨认着，那普通的黑衣布料上，用黑丝线讲究的绣出栀子花，浸泡了泥水，发不出丝线原有的光芒。
顾烨城眼眶剧痛，他能认出来，那是他的衣袍，他十六岁时的衣袍，了太多，没有带去边沙，留在了家里，他的西厢房衣柜里。
眼神弥漫期艾悲苍，顾烨城注视着徐凡心的一举一动。
少年动了，他急切的爬起身，右脚被木板固定着，跛着脚在淤泥中趔趄着行走，他跟其他人一样，向飞到空的顾烨城伸出污泥遍布的手。
他果然是不一样。其他人全部手掌向上，是为索取果腹的食物，他手掌向下，是在索要，让他思念成殇的哥哥！
哀鸿遍野的嘈杂中，有声音传来，是徐凡心的声音
徐凡心“哥哥！哥哥！哥哥！......”
声声和血悲泣，那是哥哥啊，七百九十多个日日夜夜的生离，如今近在咫尺，却像远在涯，他这个残疾的跛子，拼了命也追赶不上。
人群疯狂的向食物涌去，徐凡心逆流而上，颠簸着拼命去追逐上那个越飞越远的人，哭喊声被疯狂尖叫的人群淹没。
徐凡心被人流冲倒在地，又很快爬起，他伸出双手，朝着哥哥的方向尽力却无力的挣扎。
向梧桐镇飞掠的顾烨城，没有回头！他！没有回头！
躺地上昏死的顾烨城终于被李丰年唤醒，眼睛还没睁开，已经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他！为什么没有回头啊！！！
对不起，对不起，凡心，哥哥这次根本就没有救到你，甚至没跟你话，也没听到你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的推开了李丰年，顾烨城内息狂涌，向梧桐镇外面的流民聚集地飞去。
凡心，凡心就在那里！
刚到达山脚的亲兵部下，抬头看见将军又往梧桐镇外飞去，忙叫喊着铆劲儿追过去。
很快，飞身返回的顾烨城落在流民里，拼命喊，嘶吼着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顾烨城“凡心，凡心，凡心，凡心..........”
回应他的，依旧是更疯狂的人群，顾烨城再次跃到空中，好让徐凡心看到他。
流民都疯了，食物太有限，杯水车薪，再次看到那个拥有食物的男人，人们疯狂向他涌来，顾烨城擦干眼泪，仔细寻找，视线逡巡如电闪。
找了许久，许久.....
久到流民都偃旗息鼓，顾烨城还是没找到那个不一样的手。
他支撑不住了，凡人拥有再厉害的功法，终究不是神，顾烨城内海枯竭，直接从空中跌落，摔在泥水里。顾烨城从没有这样狼狈过，雪落在泥水里，很快不见，化成最彻骨的冰水，浸透顾烨城的棉衣，灌进铠甲里。
在泥水里哭叫嘶喊到绝望，他都摔成这样了，徐凡心还是没有出现，凡心他舍不得他这样的。
他不在了，已经不在这里，他按照他那个陈旧残酷的人生轨迹，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临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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