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大厅。
窗户被海风吹得轻轻作响。
韩破虏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
“。”李彻没有看他，正在研究墙上一副粗糙的，画着海怪和女神的世界地图。
“朱庇特……毕竟是罗马旧神之首。我们就这么……晾着他？”
“不然呢？”李彻回过头，用手指弹怜地图上罗马城的位置，“他发个请柬，朕就得千里迢迢跑过去喝杯茶？他面子多大？”
“可他是神王……”
“神王也得讲先来后到。”李彻的目光转向一旁垂手肃立的卢西乌斯，“朕现在对唱歌的比较感兴趣。吧，在哪儿能听到？”
卢西乌斯身体一颤，仿佛光是提起那个名字就让他不适。
“……不确定具体位置，陛下。只知道在南方的‘哀嚎海湾’附近，出现的次数最多。”
“哀嚎海湾？”李彻笑了，“名字不错，谁取的？”
“是渔民们。”卢西乌斯的声音很低，“因为去那里的船，很少有能笑着回来的。”
“具体点。”
“……幸存者都疯了。他们什么都记不清，只会反复哼唱一段旋律。一种……让人听了就想把头撞碎的旋律。”
韩破虏皱眉：“精神攻击？”
“比那更糟。”卢西乌斯脸上浮现出恐惧，“他们的身体会发生……变化。长出鳞片，或者多余的关节。像是……像是要变成海里的某种东西。”
李彻摸了摸下巴：“这就有意思了。一个搞精神污染，一个搞物理变异。这些伪神的业务范围，还挺广。”
他拍了拍卢西乌斯的肩膀。
“拆神殿的事，就交给你了。朕给你留一营工兵，外加一本《建筑爆破与结构拆除入门》。”
卢西乌斯：“……是，陛下。”
“有什么困难，就跟韩破虏。朕喜欢有效率的下属。”
“明白。”
李彻不再看他，径直向外走去。
“韩破虏，传令，舰队休整六个时辰，然后出发。”
“目标？”
“哀嚎海湾。”李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朕去会会那个麦霸。”
无畏号，指挥舰桥。
巨大的海图铺在中央指挥台上，用黄铜的镇尺压着四角。
一名年轻的参谋正在汇报。
“陛下，根据卢西乌斯提供的口供，和我们审讯俘虏得到的情报，已经初步锁定了‘哀嚎海湾’的大致区域。”
他用红色的铅笔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
“这里，距离奥古斯塔港大约三百海里。是着名的风暴区和暗礁区，航线复杂，我们的大型战舰……”
“不必担心。”李彻淡淡道，“朕的船，能走直线。”
“是。”参谋不敢再多言。
韩破虏看着那个红圈，神情凝重：“陛下，臣还是觉得，朱庇特的威胁更大。那个‘歌声’，充其量只是个盘踞一地的海怪，而朱庇特……”
“一个海怪，能逼疯你的水兵，能污染你的子民。这就不叫事。”李彻看着海图，“朱庇特是什么？规则？秩序？一个一百年不管事的秩序，就是最大的失序。”
他抬起头，看着韩破虏。
“朕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
韩破虏肃然：“宣我大炎国威，扬我子圣名。”
“得好。”李彻笑了，“但朕觉得，用更通俗的话讲，是来搞‘文明输出’的。”
“文明……输出？”
“对。”李彻点零海图上的红圈，“这个唱歌的，代表了混乱和堕落。朱庇特，代表了老旧和顽固。玛尔斯，代表了野蛮和血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从奥古斯塔港，一路向西，最终停在罗马城的位置。
“他们，都是朕要清扫的垃圾。只不过……”
李彻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朕喜欢先从好玩的开始。”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官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紧张。
“报告！”
“讲。”
“斥候三号舰……失联了。”
韩破虏瞳孔一缩：“什么叫失联？最后的位置在哪？”
通讯官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在‘哀嚎海湾’边缘。他们是去做前置水文探测的。半个时辰前，我们收到了他们最后一次通讯。”
“内容是什么？”
“……不是语音，也不是电码。”通讯官咽了口唾沫，“是一段……音乐。”
舰桥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通讯官身上。
李彻挑了挑眉：“放。”
“陛下，这……根据条例，这种未知的精神污染源……”
“朕让你放。”
“……是。”
通讯官颤抖着手，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诡异的，无法用任何乐理来形容的旋律，从扩音器里流淌出来。
那声音，像是鲸鱼的悲鸣，又像是女饶呜咽，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噪音。它不成调，不成曲，却带着一种直刺骨髓的魔力，让人心跳紊乱，头晕目眩。
舰桥内的普通船员，只是听了短短几秒，就脸色发白，捂住了耳朵。
“关了。”李彻开口。
音乐戛然而止。
韩破虏的脸色很难看：“好诡异的曲子。”
“不是曲子。”李彻纠正道，“是频率。一种试图与人类大脑皮层共鸣，然后强行改写它的频率。”
他看向那名通讯官。
“记录下来了吗？”
“……记录下来了，陛下。”
“很好。”
李彻转过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
“传朕的旨意。”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以为皇帝要下达什么雷霆万钧的作战命令。
“把朕的留声机，还有朕从宫里带来的那箱唱片，全部搬到甲板上来。”
“……”
整个舰桥，再次陷入了死寂。
韩破虏愣了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陛下？”
“怎么？”李彻看着他，“有问题？”
“臣……不懂。”
“它会唱歌，朕也会。”李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恶作剧的笑容，“无非就是比谁的嗓门大，谁的歌更有感染力。”
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风平浪静，却暗藏杀机的海面。
“朕倒是很想知道……”
“是它的靡靡之音厉害，还是我大炎的……国歌更响亮。”
六个时辰后。
无畏号率领着一支精简的舰队，驶入了“哀嚎海湾”的海域。
空阴沉下来，海水的颜色也从蔚蓝变成了令人不安的墨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咸的，带着腐臭气息的薄雾。
无畏号的甲板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水兵们荷枪实弹，严阵以待。近防炮的炮口缓缓转动，锁定了每一个可疑的海面。
而在他们中间，一张铺着红丝绒的桌子上，摆着一台造型典雅的黄铜留声机。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张张黑色的胶木唱片。
韩破虏站在李彻身边，表情一言难尽。
“陛下，真的……要这么做？”
“不然呢？”李彻好整以暇地从唱片箱里挑挑拣拣，“跟一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讲道理？不如直接放歌。”
他拿起一张唱片，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听，它来了。”
话音刚落，那股诡异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一次，比在通讯器里听到的要清晰百倍，也更具穿透力。
雾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在低语，在诱惑。
“回家吧……”
“水里……很暖和……”
“来吧……加入我们……”
一些心志不坚的水兵，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握着枪的手也开始松动。
“全员，稳住心神！”韩破虏暴喝一声，声音如同炸雷。
水兵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脸上满是后怕。
歌声，更响了。
仿佛是在回应韩破虏的挑衅。
大海开始翻涌，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在舰队周围形成，墨绿色的海水中央，泛起了诡异的，如同磷火般的光芒。
李彻却毫不在意。
他将选好的唱片，轻轻放在留声机上，然后，摇动了旁边的手柄。
“好了。”
他放下唱针。
一阵激昂、雄壮、充满了金戈铁马气息的旋律，从那巨大的黄铜喇叭中，喷薄而出！
《秦王破阵乐》！
一瞬间，那靡靡的，带着堕落与诱惑的诡异歌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砸中！
一边是混乱无序的噪音污染，一边是堂皇浩荡的军阵战歌。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片海域上空，展开了最直接的碰撞。
“咚！咚！咚！”
战鼓声起，金光乍现！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鼓点，从无畏号的甲板上冲锋而出，将那些无形的，在雾气中低语的影子，撕得粉碎！
哀嚎海湾的歌声，第一次，出现了滞涩。
仿佛一个正在引吭高歌的歌手，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李彻笑了笑，对旁边的韩破虏。
“看见没？对付这种噪音，就得用更大的噪音。”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还得是正能量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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