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册的纸页在月光里泛着浅黄，夹在其中的石榴叶忽然抖了抖，叶影在“红鲤比赛”四个字上晃出细碎的金，像谁撒了把石榴籽在字里。他忽然发现纸页边缘洇着圈浅红，是去年秋分的石榴汁，与今夜池塘里红锦鲤的鳞片，是同个颜色。
父亲举着苹果叶走进来，叶影落在纪念册封面上，正好盖住“社区”两个字的偏旁，倒像是叶子在替字守护着什么。“张老师明年要给纪念册装个玻璃框，”他往窗台上放了盘新摘的石榴，“挂在桥边的活动室，让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叶影的故事。”
往玻璃框里装纪念册时，张老师的金镯子在月光里划出道弧线。她把片新晒的玉兰叶贴在框角：“这是今年的新叶，让它陪着老叶子话。”玉兰叶的影在框上晃，与纪念册里的石榴叶影重叠，像两封信在玻璃后悄悄传阅。
丫丫举着画册跑来看热闹，新画的页面上，玻璃框里的纪念册长出了翅膀，正往云里飞，册页里的叶影都变成了真的叶子，在云里飘成条绿带。“等飞到月亮上，”姑娘用银杏叶指着画，“嫦娥就能看见咱们的红鲤比赛，不定还会派玉兔来当裁牛”
王大爷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掏出个旧相框，里面是十年前社区的合影，前排的孩子举着的叶子已经泛黄，却能认出丫丫妈妈手里的辣椒叶，与现在年轻媳妇们举的那片，影影绰绰有些相似。“把这也挂在旁边，”老人用梧桐叶擦着相框，“让新叶看看老叶的模样。”
挂好相框往回走，池塘的红锦鲤忽然跳出水面，尾鳍扫过玻璃框的倒影，把里面的叶影搅成碎银。他忽然明白纪念册里兜着的从不是简单的影——是张老师金镯子敲响的每个晨昏，是父亲举着苹果叶走过的果园径，是丫丫追红鲤时笑出的梨涡，是红鲤游过池塘时不惊的涟漪，是所有平凡日子里，被心收藏的时光碎片。
社区的广播响了，是孩子们合唱的《叶影谣》：“册中月，影中笑，年年秋分忘不了。”歌声里，玻璃框里的叶影们齐整整地摇晃，石榴叶碰玉兰叶，苹果叶撞梧桐叶，像在跟着节奏拍手。风从桥边吹来，带着纪念册里的纸香，混着果园的石榴甜，在月光里酿出黏稠的暖。
往果园送钥匙时，父亲正把纪念册的复刻本放进仓房的木海盒里的那对长在一起的叶子又抽出丝新绿，相触处的籽滚落在复刻本上，压出个浅浅的痕，像给故事盖了个章。“等你有了孩子，”父亲用苹果叶擦着木盒，“就翻开这个给tA讲，红鲤是怎么从桥底游进纪念册的。”
木盒的铜锁扣上时，钥匙串的石榴叶与盒盖的影重叠，发出细碎的响，像纪念册里的叶影在跟他们道别。月光从仓房的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片晃动的框影，与桥边玻璃框的影慢慢连成线，把果园的灯、池塘的红、桥边的笑都串在里面，像条用月光串起的项链，挂在社区的脖颈上。
躺在床上时，纪念册的纸香混着枕边的石榴香漫过来。他翻开“红鲤比赛”那页，石榴叶的影在月光里轻轻舒展，叶尖的齿痕与父亲苹果叶的影咬在一起，像两个老朋友在低声絮语。忽然发现纸页间夹着颗的石榴籽，是去年秋分落在册子里的，此刻在月光里泛着红，像红鲤的眼睛在眨。
他忽然明白，这纪念册从来不是终点。是叶影继续生长的土壤，是红鲤故事新篇的序章，是父亲举着叶子走向未来的脚印，是丫丫画笔下永远鲜活的童趣，是所有平凡日子里，被郑重安放的念想。就像此刻窗外的月光，正顺着纪念册的纸缝往里钻，把今夜的叶影、今夜的笑、今夜的红鲤游痕，都轻轻印在新的纸页上，等着明年的秋分，再长出新的暖。
亮时，纪念册的页角沾着片新的石榴叶。想来是夜风从桥边捎来的，叶心的露珠里映着玻璃框的影，框里的老叶与新叶正隔着时光对望。他把新叶夹进册中，忽然发现所有的叶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往纸页深处去，往岁月深处去，往每个秋分的月光里去，带着桥边的笑、池塘的红、果园的甜，永远鲜活，永远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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