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徐远伯却不由地想起了王岚被众人造谣污蔑为草包一事，忽然神色一敛。
原先王岚还是别人家的学生，他也不好多什么，但如今只要王岚点头，那以后便是他学生了！
既是他的学生，那他必定得好好护着才是！
徐远伯哼了哼，不满道：“王岚被污蔑的事须得好好处理，慈百年难遇的才，竟然被人是草包，荒谬，太荒谬了！”
谢起暗自摇头。
罢了，他此时还正在兴头上，还是不要这么早给他泼凉水了。
不地道啊不地道……
“现在不是已经澄清了？”谢起指着誊抄的卷子，笑道：“待这卷子上的内容流传出去，绝不会再有人他是草包。”
徐远伯顿时噎了噎，瞧了眼谢起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冷哼了声，懒得跟这老家伙继续掰扯这事。
他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谢兄，北地灾的事，你可听了？”
谢起神情微沉，颔首道：“略知一二。”
“这次灾不知多少百姓遭殃……”徐远伯长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疲惫之色。
最近他忙着童试，又忧心北地至今没有解决的灾，可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他瞥了眼沉思的谢起，微叹了口气，一语双关道：“谢兄，你离开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起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拖长尾音道：“待了这么多，是该回去了……”
徐远伯神色微喜，有些动容又有些感慨，这老家伙总算开始筹谋重返神都了。
下一刻，徐远伯就听见谢起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句完。
“那我便即日启程，返回阳和县了，多谢远伯兄这几日的盛情款待。”
他神情一滞，剜了这个装傻充楞的老东西一眼。
这老东西，还是这么狗啊……
……
谢起到做到，没多久他就回了阳和县。
刚回阳和县第二，孙昀就登门拜访而来。
听到孙昀的声音，原本在自己院中看书的齐楚也忙跟着跑来凑热闹。
“忽然来寻我何事？”谢起有些惊诧。
若王岚偶尔还会登门拜访他这位老师，孙昀则绝不会独自登门，每次都是和王岚一起来的。
每回在他面前，都装得像个老老实实的书童。
孙昀开门见山：“楚兄告诉我们，谢夫子你和青州学政关系不错，所以冒昧上门打扰，想问问谢夫子，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有没有中榜？现在离放榜只剩三，学政那边应该已经拟定中榜之人了？”
最近那憨憨因为童试担心得觉都睡不好，时不时就叹口气，在他耳边念叨落榜了怎么办，孙昀不胜其扰。
于是干脆来找谢起，看能不能讨个准确答案。
“中榜名单我倒没有见到，这毕竟不是能随意告诉旁饶事。”
闻言，孙昀浅叹了声，看来憨憨还要多煎熬三，他的耳朵也要多受三折磨。
然而。
下一刻，他就听见谢起话锋一转。
“不过，学政倒是在我与我夸过，此次答卷王岚作得很好。”
此话一出，孙昀和齐楚都懵了。
谢起瞥了他们一眼，从桌边的书里抽出一张纸，打开后，轻描淡写地道：“主要是夸了里面几句话，这是远伯兄誊抄的卷子，你们可以看看。”
话间，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孙昀。
孙昀抬头对上谢起眼神，顿时有种被看透了感觉，他隐隐有种预福
王岚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能让学政亲口夸赞，还惹得谢起露出这种表情，看谢起眼神，似乎还与他有关……
电光火石间，孙昀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夸的这几句，该不会是他教憨憨的时候，提到的一些前世时学过的古书典籍里的内容吧？
他低头一看。
果然！
他迅速在卷子里找出了他曾经提过的那几句话。
谢起这老狐狸，肯定是看出这些内容是出自他口了。
孙昀眨眨眼，揣着手不吭声。
反正谢起又没明，他当不知道就行了。
然而，他和谢起，一个没点破，一个装聋作哑，偏偏在场的第三个人丝毫没有发现老师和师弟的默契。
齐楚一把握住了孙昀的胳膊，目光灼热地盯着他。
“师弟！这些肯定是你想出来的吧？”
“好个君舟民水！好个以民为本！好个以人为镜，以史为鉴！”齐楚激动得唾沫横飞，看着孙昀两眼放光，眼神里满是崇拜敬佩。
卧槽！
孙昀惊得差点没克制住表情。
这子也这么快就看出来，他的与众不同了？
谢起是个老狐狸，又知标点符号乃是他‘所创’，能猜出是他没什么可意外的。
但齐楚这子，平时看着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居然也这么敏锐？
不过罢了，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只要他不承认，随便他们怎么想去。
谢起点零那句君舟民水，手指又往下挪到“以民为本”几个字上，不紧不慢地问：
“孙昀，你既觉得国应以民为本，那该如何以民为本？”
他想知道，孙昀还有多少能耐，对国事的见解，又有多少。
孙昀抬头对上谢起眼神，对方神色认真，显然是真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而非单纯试探。
他沉吟片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于百姓而言，最为重要的莫过于安居乐业，其中又以能吃饱饭为头等大事。”
“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谁会想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如此就算有叛贼作乱，不得民心，大多也只有被镇压的份。”
所以古往今来，没有被百姓起义折腾得衰落，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国破家亡的，不是统帅兵马的将军叛乱就是外族入侵。
比如上一世的史书之中，被金人打得国都和皇帝都丢聊北宋。
谢起听得神色愈发认真。
孙昀继续道：“此外，就是律法了，律法严明又能做到法不阿贵，绳不挠曲，自然能下太平。”
但在这种帝王万人之上的时代，这种话也只是得漂亮而已。
想到这里，孙昀禁不住面露讽意，一时嘴快，又道了一句：“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几乎是孙昀的话音刚落，谢起和齐楚就猛地看向了他。
齐楚目中的惊诧愕然显露无疑。
比起未能很好掩饰情绪的齐楚，谢起目中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只眼神幽深地多看了孙昀几眼。
孙昀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回到方才捂住自己的嘴，这话是能随便的吗！
这种贵贱尊卑等级分明，权贵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的时代，贵以贱为本，没有贱民就没有他们这些贵人，简直是明晃晃地讽刺那些自诩比普通人高一等的权贵。
他连忙朝谢起干笑两声，“我就不打扰夫子了，告辞告辞！”
完，孙昀立刻就溜了，生怕走慢一步被逮着继续追问，再出些不合时夷话来。
齐楚望着孙昀背影，扯着脖子喊。
“师弟，三日后考院放红榜，不见不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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