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五十二,从公元191年(辛未年)到公元193年(癸酉年),一共三年。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辛未年)
春,正月辛丑日,朝廷大赦下。
函谷关以东的各路将领商议,觉得现在的朝廷皇帝年幼,又受董卓逼迫,而且关塞阻隔,不知道皇帝是死是活。幽州牧刘虞,是皇室宗亲里的贤能之士,大家就想一起拥立他当皇帝。曹操:“咱们起兵,远近的人之所以都响应,是因为咱们是为了正义。现在的皇帝虽然势单力薄,被奸臣控制,但又不像昌邑王那样有导致国家灭亡的过错,要是一下子就改立皇帝,下人怎么能安心呢!你们要是决定拥立刘虞,那我还是继续往西,去对付董卓。”韩馥、袁绍写信给袁术:“现在的皇帝不是灵帝亲生的,我们想仿照当年绛侯周勃、灌婴诛杀废掉少帝、迎立代王的旧事,尊奉大司马刘虞为皇帝。”袁术心里本来就有不臣之心,他觉得国家有个年长的皇帝对自己不利,于是表面上打着维护公义的旗号拒绝了。袁绍又给袁术写信:“现在西边名义上有个皇帝,但他和皇室没什么血缘关系,公卿大臣们都讨好董卓,这怎么能让人相信呢!咱们只要派兵守住关隘要道,他们自己就会困死。在东边拥立一个圣明的君主,太平日子就有希望了,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再了,咱们家里人都被董卓杀了,你难道不像伍子胥那样,想着报仇,还能继续向董卓称臣吗?”袁术回信:“当今圣上聪明睿智,有周成王那样的资质。贼臣董卓趁着国家危乱,威慑百官,这只是汉朝遭遇的一个劫难罢了。你当今皇上‘和皇室没血缘关系’,这不是造谣吗!还‘家里人被杀了,还能继续称臣’,这明明是董卓干的坏事,怎么能算国家的意思呢!我可是一片赤诚之心,一心只想消灭董卓,别的我都不管!”韩馥、袁绍最后还是派了前乐浪太守张岐等人带着劝进的文书,去给刘虞献上皇帝的尊号。刘虞见到张岐等人,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如今下大乱,皇上流亡在外,我深受朝廷重恩,却还没能洗刷国耻。你们各位占据着州郡,本应该齐心协力,为王室尽忠,怎么反而谋划这种叛逆的事,来玷污我呢!”坚决拒绝了他们。韩馥等人又请求刘虞兼任尚书事,以皇帝名义封官授爵,刘虞还是不听,甚至想逃到匈奴那里,表明自己和他们划清界限,袁绍等人这才作罢。
二月丁丑日,朝廷任命董卓为太师,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孙坚把军队转移到梁东驻扎,结果被董卓的将领徐荣打败了。之后孙坚又收拢零散的士兵,进驻阳人。董卓派东郡太守胡轸率领五千步兵和骑兵去攻打孙坚,让吕布担任骑督。胡轸和吕布关系不好,孙坚趁机出击,把他们打得大败,还砍下了他们都督华雄的脑袋。有人对袁术:“要是孙坚拿下洛阳,就没办法控制他了,这不是除了狼,又招来了虎嘛。”袁术听了起了疑心,就不给孙坚运送军粮。孙坚连夜骑马去见袁术,在地上边比划边算账,:“我不顾性命,投身战斗,上是为国家讨伐逆贼,下是为将军报家门的私仇。我和董卓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将军你却听信了挑拨的话,反而怀疑我,这是为什么呢?”袁术听了很尴尬,马上就调拨军粮。
孙坚回到驻地后,董卓派将军李傕去劝孙坚,想和他结成亲家,还只要孙坚把他子弟中想当刺史、郡守的名单开出来,董卓就上表推荐任用他们。孙坚:“董卓倒行逆施,大逆不道,现在我要是不把他灭族,昭示下,我死都不瞑目,怎么可能和他结亲呢!”于是又进军大谷,这里距离洛阳九十里。董卓亲自出马,和孙坚在各个皇陵之间交战。董卓战败逃走,退兵驻守渑池,在陕县聚集兵力。孙坚进军到洛阳,攻打吕布,又把吕布打得大败而逃。孙坚于是清扫宗庙,用太牢之礼祭祀,还在城南甄宫井中找到了传国玉玺。然后分兵到新安、渑池一带,截击董卓。董卓对长史刘艾:“关东军已经败了好几次了,他们都怕我,成不了什么事。只有孙坚这子有点愣头青,但还挺会用人,得告诉各位将领,让他们心孙坚。我以前和周慎在金城西征边章、韩遂的时候,我跟张温,让我带我的兵给周慎做后援,张温不听。张温又让我去讨伐先零的叛羌,我知道打不赢,但又没办法拒绝,只好去了,留下别部司马刘靖率领四千步兵和骑兵驻扎在安定,虚张声势。叛羌想截断我回去的路,我稍微一反击他们就散开了,因为他们害怕安定有大军。那些敌人以为安定驻扎着几万人,其实只有刘靖那点人。孙坚当时跟着周慎一起行动,他跟周慎,自己先带一万人去攻打金城,让周慎带两万人做后援。边章、韩遂害怕周慎的大军,就不敢轻易和孙坚交战,而孙坚的兵力又足以截断他们的运粮通道。要是那些子听了孙坚的话,凉州或许就能平定了。张温既不采纳我的建议,周慎又不采用孙坚的计策,最后只能失败逃跑。孙坚作为佐军司马,见解和我差不多,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但他无缘无故跟着袁家那几个子混,终究是死路一条!”于是董卓派东中郎将董越驻扎在渑池,中郎将段煨驻扎在华阴,中郎将牛辅驻扎在安邑,其他将领分布在各个县,用来抵御函谷关以东的军队。牛辅是董卓的女婿。之后董卓就带兵回到长安。孙坚则修缮各皇陵,然后率军回到鲁阳。
夏,四月,董卓到了长安,公卿大臣们都到车下迎接参拜。董卓拍着手对御史中丞皇甫嵩:“义真,你害怕了吗?”皇甫嵩:“明公要是凭借德行辅佐朝廷,那大大的喜事就要来了,我有什么可害怕的!要是滥用刑罚来逞威风,那全下的人都会害怕,难道只有我皇甫嵩吗!”董卓的党羽想把董卓比作姜太公,尊称他为尚父。董卓就问蔡邕的意见,蔡邕:“明公您的威德,确实很高大,但是和太公比,我觉得还不合适。应该等关东平定了,皇上回到旧都洛阳,然后再讨论这件事。”董卓这才作罢。董卓让司隶校尉刘器去登记那些被认为是儿子不孝顺、臣子不忠诚、官吏不廉洁、弟弟不恭顺的官吏和百姓,把这些人全部处死,财产没收充公。于是大家互相诬陷,被冤枉死的人数以千计。老百姓人心惶惶,在路上相遇都只能用眼神示意,不敢话。
六月丙戌日,发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种拂被免职;任命光禄大夫济南人淳于嘉为司空,太尉赵谦被罢免;任命太常马日磾为太尉。
评论
这段史料生动展现了初平二年东汉末年群雄逐鹿的混乱局势,其中各方势力的立场与行动,既暴露了时代的荒诞,也暗含着历史的必然:
权力游戏中的“正统”之争
关东诸侯试图拥立刘虞为帝,本质是借“宗室贤俊”之名争夺政治主动权。曹操的反对看似维护汉室,实则是对“挟子以令诸侯”的早期领悟——保留幼主更利于以“义”号召下。而袁术以“圣主聪睿”拒之,并非忠于汉室,而是忌惮年长君主妨碍自己称帝,各方的虚伪与算计暴露无遗。刘虞的坚决拒绝,则成了这场闹剧里唯一的亮色,凸显出乱世中宗室底线的稀缺。
孙坚的崛起与局限
孙坚是这一年最耀眼的军事明星:败胡轸、斩华雄、破董卓、逼吕布,甚至攻入洛阳修复宗庙,其军事能力连董卓都不得不忌惮。但他的局限也很明显:过度依赖袁术粮草,最终因袁术猜忌而功败垂成;私藏传国玺的举动,又暴露了割据野心,注定难以成为“匡扶汉室”的旗帜。董卓评价他“戆”却“颇能用人”,既点出其勇猛敢战的特质,也预言了他依附袁家最终难成大事的结局,可谓精准。
董卓的暴虐与末路伏笔
董卓自封太师、威慑皇甫嵩、滥杀无辜(以“不孝不忠”为由株连数千人),将专权推向极致。但他对孙坚的忌惮、对关东军的误判(认为“皆畏孤”),以及分兵布防(董越、段膦牛辅分屯各地)的决策,实则暴露了内心的虚弱。尤其是放弃洛阳退回长安,等于将关东拱手让给诸侯,为日后的覆灭埋下伏笔。蔡邕劝阻“尚父”之号,虽暂时稳住董卓,却无法改变其倒行逆施的本质。
乱世的本质:道义让位于利益
从诸侯议立刘虞到袁术断孙坚粮草,从董卓以和亲诱降孙坚到孙坚私藏传国玺,各方行为的核心都是“利益”二字。所谓“讨贼”“匡汉”不过是口号,真正驱动局势的是权力争夺。曹操“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的宣言,孙坚“死不瞑目”的誓言,最终都淹没在尔虞我诈的混战郑这一年的历史,正是整个汉末乱世的缩影:旧秩序崩塌,新秩序未立,唯有实力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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