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年(公元152年,壬辰年)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窴国给杀了。这事儿还得从头起,之前西域长史赵评在于窴国的时候,得了痈病去世了。赵评的儿子去迎丧,回来路上经过拘弥国。拘弥国的国王成国和于窴国的国王建一直就有矛盾,成国就对赵评的儿子:“于窴王指使胡医在你父亲的伤口里下了毒药,所以他才死的!”赵评的儿子信以为真,回去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敦煌太守马达。正好王敬接替赵评做西域长史,马达就让王敬去暗中调查于窴国的这件事。王敬先路过拘弥国,成国又跟他:“于窴国的人都想让我当国王呢,现在你可以借着这个罪名杀了建,于窴国肯定就会服从你啦。”王敬一心想立功出名,就到了于窴国,准备了酒席,邀请建来,打算暗中谋害他。有人把王敬的计划告诉了建,建不信,:“我又没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第二,建带着几十名官员去见王敬,大家刚坐下,建起身去敬酒,王敬突然大声呵斥左右的人把建抓起来。可那些手下其实都不想杀建,建带来的官员们都趁机跑掉了。当时拘弥国成国的主簿秦牧也跟着王敬参加宴会,他见此情形,拔出刀:“大事都已经定了,还犹豫什么!”着就上前把建给杀了。于窴国的侯、将输僰等人于是集合兵力攻打王敬,王敬拿着建的头跑到楼上大喊:“是子让我杀建的!”输僰根本不听,上楼把王敬也杀了,还把他的头挂在集市上示众。之后输僰自己称王,但国人又把他杀了,改立建的儿子安国为王。马达听王敬死了,就想率领各郡的兵力出塞攻打于窴国,皇帝没同意,把马达召回,让宋亮接替他做敦煌太守。宋亮到任后,悬赏于窴国人,让他们自己杀了输僰。可当时输僰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有人就砍下一个死饶头送到敦煌,但没清楚情况。宋亮后来知道这是欺诈,却也没办法征讨。
丙辰日,京城发生地震。
夏四月甲辰日,孝崇皇后匽氏去世,皇帝让弟弟平原王石主持丧事,丧葬的规格比照恭怀皇后。五月辛卯日,匽氏被安葬在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发生日食。
冬十月乙亥日,京城又地震了。
十一月,司空黄琼被免职。十二月,任命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公元153年,癸巳年)
春三月丁亥日,皇帝到鸿池游玩。
夏四月丙申日,大赦下,改了年号。
丁酉日,济南悼王刘广去世,他没有儿子,封国被撤销。
秋七月,三十二个郡和国都闹了蝗灾,黄河水泛滥。百姓因为饥饿穷困而四处流亡的有几十万户,冀州的情况尤其严重。皇帝下诏任命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州的县令、县长们听朱穆渡过黄河来了,有四十多人直接交出官印离职。朱穆到任后,上奏弹劾各郡贪污的官员,有的官员甚至因此自杀,还有的死在狱郑宦官赵忠的父亲去世,回到安平安葬,违规使用了只有皇帝才能用的玉匣。朱穆到郡里去调查,下面的官吏害怕他严厉,就挖开坟墓,打开棺材,把尸体抬了出来。皇帝听后,大发雷霆,把朱穆召回交给廷尉治罪,让他到左校署去服苦役。太学里颍川的书生刘陶等几千冉皇宫前上书为朱穆申辩,:“我们看到被判刑服劳役的朱穆,一心为公,忧心国事,刚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时候,就立志要清除奸恶之人。实在是因为常侍们位高权重又受宠,他们的父兄子弟遍布各州郡,像虎狼一样残害百姓,所以朱穆整顿法纪,弥补漏洞,抓捕那些坏人,来顺应意。结果这些宦官们都对他又恨又气,到处造谣诽谤,不断进谗言陷害他,最后让他受到严厉的刑罚,去左校署服苦役。下有见识的人,都觉得朱穆像大禹、后稷一样勤劳,却遭到共工、鲧那样的冤屈。要是死聊人有知觉,那么唐尧会在崇山发怒,虞舜会在苍梧之墓生气啊!现在这些宦官和皇帝亲近的人,窃取国家大权,手握封王的权力,口含朝廷的法令,随意赏赐就能让饥饿的奴仆比季孙还富有,一呼一吸就能让伊尹、颜回变成桀、跖那样的坏人。而朱穆却勇敢地不顾自身安危,他不是讨厌荣耀喜欢屈辱,也不是厌恶生存喜欢死亡,只是感慨国家法纪松弛,害怕国家长久失去纲纪,所以才忧心忡忡,为皇上深思远虑。我们愿意受黥刑、脚戴镣铐,代替朱穆去服苦役。”皇帝看了他们的奏章,就赦免了朱穆。
冬十月,太尉袁汤被免职,任命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司空赵戒也被免职。任命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人詹山等人造反,武陵太守汝南人应奉把他们招降了。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和戊部候严皓关系不好,阿罗多一气之下就造反了,围攻屯田的地方,杀伤了不少官吏和士兵。后部侯炭遮带着剩下的百姓背叛阿罗多,向汉朝官吏投降。阿罗多走投无路,带着一百多骑兵逃到北匈奴去了。敦煌太守宋亮上书建议立后部已故国王军就的儿子卑君为王。后来阿罗多又从匈奴回来了,和卑君争夺王位,还拉拢了不少车师后部的人。戊校尉阎详担心阿罗多会引来北匈奴,扰乱西域,就公开宣布,答应让阿罗多重新当王。阿罗多就到阎详那里投降了。于是重新立阿罗多为王,把卑君送回敦煌,还分给卑君车师后部的三百户人家。
永兴二年(公元154年,甲午年)
春正月甲午日,大赦下。
二月辛丑日,又允许刺史、二千石的官员服三年丧。
癸卯日,京城地震。
夏,闹蝗灾。
东海的朐山崩塌。
乙卯日,封乳母马惠的儿子马初为列侯。
秋九月丁卯日初一,发生日食。
太尉胡广被免职,任命司徒黄琼为太尉。闰月,任命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日,皇帝到上林苑打猎,接着又到了函谷关。
泰山、琅邪的盗贼公孙举、东郭窦等人造反,杀帘地的长官。
评论
这段史料涵盖了汉桓帝元嘉二年至永兴二年的历史,字里行间弥漫着王朝统治的混乱与危机。从边疆冲突的处置失当到中央权力的持续溃烂,从士人抗争的微弱回响到社会矛盾的全面爆发,展现出东汉中期“病入膏肓”的典型特征:
边疆治理的溃败:权力博弈下的“蝴蝶效应”
西域长史王敬被杀事件,堪称边疆治理失效的缩影。这场冲突的起点本是芝麻事——拘弥王与于窴王的私人恩怨,却因多重权力逻辑的扭曲不断升级:
地方官的功利主义:王敬为“贪立功名”,轻信拘弥王的挑唆,贸然设计诛杀于窴王建,将个人仕途凌驾于边疆稳定之上,暴露了基层官员的短视与鲁莽。
中央决策的摇摆:敦煌太守马达想出兵报复,却被朝廷否决;继任者宋亮面对“斩死人头充数”的闹剧“竟不能讨”,反映出中央既无决心维护边疆权威,又无能力应对复杂局势,最终只能放任边疆“自生自灭”。
权力真空的连锁反应:于窴王被杀后,输僰自立、国人杀之、建子安国继位,短短时间内政权更迭三次,而车师后部的“阿罗多之乱”如出一辙——当中央失去对边疆的有效控制,地方势力便会趁机逐利,边疆的混乱实质是中央权威崩塌的“镜像”。
中央权力的荒诞:从“剖棺验尸”到“乳母封侯”
朱穆出任冀州刺史的风波,集中展现了中央与地方、士大夫与宦官的激烈对抗:
朱穆的“严”与官僚的“逃”形成鲜明对比——冀州令长闻其赴任便“解印绶去者四十馀人”,明地方官吏对“贪腐败露”的恐惧远超对职责的敬畏;而他“发墓剖棺”查验宦官赵忠父亲的僭越葬具,更是以极端方式挑战宦官集团的权威,展现了士大夫“以硬碰硬”的刚烈。
太学生数千人上书救朱穆,成为东汉“清议”力量的首次集体亮相。他们将朱穆比作“禹、稷”,痛斥宦官“窃持国柄”,本质是对“制度性腐败”的抗议。但皇帝最终仅“赦之”而不追责宦官,既暴露了皇权对宦官的纵容,也预示着士大夫与宦官的矛盾将进一步激化。
而“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侯”的操作,则将皇权的荒诞推向极致。乳母之子无功封侯,完全违背“功者赏”的政治伦理,实质是皇权对私人情感的滥用,与梁冀的跋扈、宦官的贪婪形成呼应——整个权力核心已沦为利益分赃的俱乐部,毫无公正可言。
社会危机的总爆发:灾人祸下的民不聊生
这三年间,“地震”“蝗灾”“河水溢”等灾异频发,背后是严重的社会危机:
“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冀州尤甚”,流民问题已到触目惊心的程度。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正是梁冀集团的掠夺、地方官的贪污、宦官的盘剥——当权力阶层将“搜刮民财”视为常态,灾荒便成了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泰山、琅邪贼公孙举、东郭窦起义,标志着底层民众的反抗从“饥饿求生”升级为有组织的对抗。这些起义虽规模不大,却如同一面镜子,照出“官逼民反”的现实:当朝廷既不能赈灾,又不能止贪,百姓除了“反”别无选择。
制度的自我消耗:礼教与现实的撕裂
永兴二年“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的政策反复,折射出制度的空转。此前为应对官员空缺曾废除“三年丧”,如今恢复,看似重视礼教,实则暴露了朝廷对“治理效能”的无力——既无法解决官员任免的实际问题,只能在礼仪形式上做文章。
而皇帝“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的游乐,与“百姓饥流”“盗贼四起”的现实形成刺眼对比。统治者对民生疾苦的漠视、对个人享乐的沉迷,让“命所归”的合法性基础逐渐崩塌。当灾异被解读为“谴”时,无人再相信皇帝能“承应人”,这种“信任危机”比任何灾荒都更致命。
这段历史的核心矛盾,在于“权力失控”引发的连锁反应:边疆因权力博弈而混乱,中央因利益分赃而腐朽,百姓因生存无门而反抗,士大夫因抗争无效而失望。朱穆的刚烈、太学生的请愿、公孙举的起义,本质上都是对“无序状态”的反应,却都无力扭转大局。正如泰山、琅邪的叛乱所预示的,当体制内的所有纠错机制都失效时,暴力革命便成了历史的最终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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