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边缘那半个模糊却异常熟悉的脚印,如同冰锥般刺入刘臻的眼中,瞬间冻结了他的呼吸。
那绝非普通的靴印!其边缘勾勒出的、细微却精准的螺旋纹路,与他怀中父亲笔记扉页上、以及“燃铁之心”背面极其隐蔽处所镌刻的徽记核心纹样,几乎完全一致!这是“燃铁誓约”内部使用的联络暗号。
有人在这里!就在不久前!留下了只影誓约”成员才能辨认的标记。
是谁?!是敌是友?是父亲昔日的同伴?还是追踪而来的敌人?亦或是父亲本人?
无数念头如同惊涛骇浪般在刘臻脑海中炸开,让他心脏狂跳,血液几乎逆流!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急速扫视四周——堆积如山的酒桶、杂乱无章的柴垛、皑皑白雪覆盖的角落、以及远处被冰雪模糊的镇子屋脊。
寂静无声。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雪沫,再无任何异动。那个留下标记的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他留下了讯息!这绝非偶然!
刘臻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没有立刻上前仔细查看,而是如同受惊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迅速融入酒馆后墙的阴影之中,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感知全力放开,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陷阱?还是指引?在情况未明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屏息凝神,在阴影中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周围再无任何可疑气息和窥视感后,才再次如同幽灵般滑出,来到那雪堆旁。
他蹲下身,指尖心翼翼地拂开脚印周围的浮雪,露出完整的印记。没错,那螺旋纹路清晰可辨,指向一个特定的方向——镇子西北角,那片更加破败、靠近冰崖的废弃矿区。
印记旁,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雪抹平的划痕,指向斜上方。刘臻抬头望去,远处一座废弃的矿石筛选塔楼的顶端,一根断裂的木杆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
是了!这是一个复合暗号!指向地点,并标明了了望点或某种方位。
留下标记的人,心思缜密,且对镇子布局极为熟悉。
刘臻不再犹豫,起身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压低帽檐,沿着街道阴影,快速向镇子西北角移动。他必须去查看!这可能是找到父亲、或是揭开“燃铁誓约”现状的关键线索。
越往西北走,镇子越是破败荒凉,人烟稀少。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矿石渣和废弃金属的锈蚀气味。低矮的石屋大多门窗破损,被积雪半掩。远处,黑黢黢的矿洞入口如同巨兽的嘴巴,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根据暗号指引,他来到一片坍塌过半的矿石仓库废墟前。废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寂静无声。
他再次确认四周安全,然后目光落在仓库一面相对完好的断墙上。墙上布满了冰冻的苔藓和风化的痕迹,乍看并无异常。
但刘臻凭借对暗号的解读和烙印的细微感知,很快在墙根一处不起眼的、被积雪覆盖的石头下,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
他挖开积雪,那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通体漆黑、材质与“燃铁之心”颇为相似的金属薄片!薄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却刻着更加复杂、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微缩符文。
刘臻心中剧震,立刻将其收起,不敢在现场细看。他再次感知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立刻以最快速度原路返回,向着巴图老爹的院潜行而去。
一路有惊无险,避开零星的行人,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流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柴房。
墨先生依旧靠坐在干草堆上假寐,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看到刘臻凝重的神色,沉声问:“如何?”
刘臻反手插上门栓,没有话,只是将那块冰冷的金属薄片递了过去。
墨先生接过薄片,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恐惧?
“‘铁语符’!是最高紧急等级的联络符!只赢誓约’核心成员面临生死存亡或发现惊秘辛时才会动用!它它怎么会出现这里?”他的声音因惊骇而嘶哑。
“我在酒馆后巷发现的,伴有定向暗号。”刘臻快速将发现经过和暗号内容了一遍。
墨先生听完,脸色阴晴不定,呼吸急促:“西北矿区了望点这意味着留下符的人不仅还在镇上,而且可能正处于极度危险或被监视的状态,无法直接接触,只能用这种方式冒险传递信息!他在等人接应?或者在警告什么?”
他死死攥着铁符,眼中闪过挣扎和恐惧,仿佛握着一条毒蛇:“‘铁语符’一旦现世,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和可怕的真相。刘臻,这浑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或许我们不该。”
“前辈!”刘臻打断他,眼神锐利而坚定,“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无论吉凶,必须查清!留下这符的人,可能知道父亲的下落,甚至知道北地冰原深处发生了什么!”
墨先生看着刘臻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最终颓然一叹,苦涩道:“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把老骨头,就再陪你疯一次!”他仔细辨认着符上的微缩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符上的信息残缺不全,受到干扰或匆忙间未能刻完只能辨认出几个词‘冰湖’、‘墓’、‘苏醒’、‘勿信’还有一个重复刻画的危险标记。”
冰湖?永冻湖?墓?是指第七研究所那样的地下设施?还是真正的坟墓?苏醒?勿信?勿信谁?
信息支离破碎,却更加令人不安。
“必须找到留下符的人!”刘臻沉声道。
“根据暗号,他可能藏在西北矿区某处,并通过那处塔楼观察镇口动向。”墨先生分析道,“但对方如此谨慎,定然隐藏极深,且处境危险,贸然搜寻不仅找不到,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将其置于死地。”
他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唯有等待和呼应。”
“如何呼应?”
墨先生目光扫过柴房,找出一根废弃的细铁钉,又让刘臻取来一块木板。他依照记忆,用铁钉在木板边缘极其细微地刻划起来,动作缓慢而精准,刻出的正是与那脚印类似的螺旋纹路,但在细节处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变化。
“这是‘安全,可接触’的回应信号。”墨先生低声道,“将其置于我们院门内侧的柴垛缝隙里。若留下铁符的人还在暗中观察,且能看到这里,或许会设法与我们接触。”
刘臻依言,心翼翼地将木片藏好。
接下来便是煎熬的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色渐暗,寒风呼啸更甚,雪又下了起来。柴房内气氛凝重,两人都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外面的任何异动。
夜幕彻底降临,镇子陷入了沉寂,只有风声雪声。
突然!
刘臻和墨先生几乎同时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望向院门方向。
一道极其轻微、却绝非风雪声的、仿佛石子滚落的异响,从院墙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纸鸢般悄无声息地掠过院墙,轻盈地落在院中积雪上,竟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那黑影落地后毫不停留,直扑柴房而来!速度极快!
刘臻瞬间握紧“哑光”短剑,挡在墨先生身前!墨先生也挣扎着坐起,手中扣住了几枚淬毒的细针。
黑影冲到柴房门前,却并未破门而入,而是急促地、有节奏地轻轻叩响了门板!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正是“燃铁誓约”内部使用的紧急求助信号。
刘臻与墨先生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疑。墨先生微微点头。
刘臻缓缓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色夜行衣症连头脸都蒙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明亮却充满焦急和惊惶眼睛的娇身影!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她看到刘臻,眼中焦急更甚,急促地低声道:“快!跟我走!他们发现这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颤抖,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你是谁?”刘臻没有让开,沉声问道,手中短剑蓄势待发。
“没时间解释了!‘铁语符’是我留下的!‘冰湖之墓’将醒!‘看守人’已叛!信标是陷阱!快走!”女子语速极快,声音因恐惧而尖锐,话语片段却如同惊雷般在刘臻和墨先生心中炸响。
冰湖之墓?看守人叛变?信标是陷阱?!难道指的是墨先生发出的求救信号?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凄厉的破空声骤然从四周屋顶响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蜂般攒射而来,目标直指柴房和门口的蒙面女子。
“心!”刘臻厉喝,猛地将女子拉入柴房,同时一脚踹上木门。
咄咄咄!弩箭密集地钉在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袭击来了!
“走窗户!”墨先生急喝!
刘臻毫不迟疑,一手扶起墨先生,一手拉住那蒙面女子,撞开柴房后墙那扇破烂的窗户,翻滚而出!
身后,柴房门被猛地撞开,数道黑影手持兵刃冲入。
“追!”冰冷的命令声响起!
刘臻三人落入院外积雪中,毫不停留,向着镇子外围的黑暗处亡命奔逃!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啸的风声紧追不舍!
那蒙面女子对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引着他们专挑狭窄巷和废弃院落穿梭,试图甩掉追兵。
然而,追兵显然也非庸手,而且人数众多,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逐渐形成合围之势!
“这边!”女子拐入一条死胡同,却猛地推开一扇看似封死的破旧木门,后面竟是一条狭窄的、通向地下的暗道!
三人迅速钻入暗道,女子反手关上暗门,插上门栓。
暗道内漆黑一片,充满霉味和尘土气。三人屏息凝神,紧贴墙壁,听着外面追兵脚步声掠过、咒骂声渐渐远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旧矿道,通往镇外。”女子喘息着,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苍白清秀、却带着惊魂未定和疲惫的年轻脸庞,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你是谁?‘铁语符’是怎么回事?‘冰湖之墓’、‘看守人’又是什么?”刘臻盯着她,一连串问题抛出,手中短剑并未放下。
女子靠着冰冷的土壁滑坐在地,眼中泪水涌出,混合着恐惧和悲伤:“我叫阿青,我父亲他才是真正的‘看守人’我们世代守护着‘冰湖之墓’的入口和秘密,但一个月前‘他们’来了,假冒‘誓约’使者,骗取了父亲的信任然后”她哽咽起来,“他们他们杀了父亲!占据了‘墓穴’!还在利用里面的东西做可怕的事!父亲临死前让我带着‘铁语符’逃出来寻找真正的‘誓约’成员求救可我找不到直到今感觉到‘燃铁之心’的气息才冒险留下标记。”
她的话语证实了“灰鼠”的部分信息,却更加具体和骇人。
“他们是谁?‘基金会’?‘逐星者’?”墨先生沉声问。
阿青摇头,眼中充满恐惧:“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来历,但他们很强,很可怕穿着白色的厚甲,刀枪不入,还能操控寒冰和阴影!他们似乎在‘墓穴’深处唤醒什么东西父亲那东西一旦完全苏醒,整个北地都将陷入永恒的冰狱!”
白色的厚甲?操控寒冰和阴影?这描述与“基金会”或“逐星者”的风格似乎有所不同?是新的势力?还是某种未知的存在?
“墓穴入口在哪里?”刘臻追问。
“在永冻湖中心的一座冰岛之下,极其隐蔽,有父亲布下的阵法守护,但恐怕已经被他们破解了。”阿青绝望道。
就在这时,墨先生忽然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摇晃了一下。
“前辈!”刘臻急忙扶住他。
墨先生摆摆手,气息虚弱:“刚才动用感知牵动了旧伤无妨。”他看向阿青,“姑娘,你他们能操控阴影?具体是何情形?”
阿青努力回忆,脸上露出恐惧:“就像活的影子,能从任何角落里钻出来缠绕、吞噬被碰到的人会瞬间冻僵枯萎。”
墨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喃喃道:“‘影噬’难道是‘它们’?它们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被人控制了?”
“它们?”刘臻心中一震。
墨先生没有回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名词。他猛地抓住刘臻的手臂,声音急促而严厉:“刘臻!如果真是‘它们’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北地!立刻!那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力量!通知守山人总部!不!甚至总部都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
暗道深处,原本漆黑寂静的尽头,毫无征兆地、如同墨汁般涌出大片浓郁的、仿佛有生命的黑暗。
那黑暗蠕动着、蔓延着,所过之处,墙壁上的苔藓瞬间枯萎冻结,连空气都发出被侵蚀的滋滋声。
一股冰冷、死寂、贪婪到极致的恶意,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阿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剑
墨先生脸色惨白如纸,嘶声道:“是‘它们’!它们找到我们了!快跑!”
根本来不及思考!刘臻一把背起墨先生,拉住几乎吓瘫的阿青,向着暗道另一端亡命狂奔。
身后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急速追来,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和死亡的气息。
新的、更加恐怖和未知的敌人,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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