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断龙崖的第七，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棉布，缓缓覆盖住连绵的山脉。凌辰三人牵着马走在蜿蜒的山道上，马蹄踩碎落叶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铁山扛着开山斧走在最前面，粗重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秦老，还有多久才能到望月城？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秦老勒住缰绳，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城楼轮廓：“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望月城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也是影阁在西境的重要据点，我们得心行事。”
凌辰摸了摸胸口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星纹在接触到他体温时微微发烫：“您的守墓人后裔，就在望月城里？”
“嗯，此人叫石敢当，是当年守墓村铁匠铺的后人。”秦老从怀中摸出张泛黄的画像，上面画着个络腮胡壮汉，“影阁血洗守墓村时，他才十岁，被一位路过的商队救下，后来在望月城开了家铁匠铺，暗中联络着附近的幸存者。”
凌辰将画像收好，目光落在自己的破晓剑上。经过焚鼎淬炼后，剑身的火焰纹路愈发清晰，仿佛有真正的火焰在里面流淌。这几日赶路时，他已将破晓诀第三层“燎原”练得炉火纯青，距离地阶只有一步之遥。
“就是不知道石敢当愿不愿意相信我们。”铁山挠了挠头，“影阁这些年杀了太多守墓人，换作是俺，怕是也不敢轻易信人。”
“他会信的。”凌辰语气坚定，“因为我们是带着希望来的，而影阁只会带来绝望。”
翻过山梁，望月城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城墙高达三丈，用青黑色的巨石砌成，城门处站着一队身披黑甲的士兵，盔甲上印着影阁的狼头印记，盘查过往行人时眼神凶狠，稍有不顺就拳打脚踢。
“影阁竟然把望月城变成了他们的私地。”铁山看得怒火中烧，握着开山斧的手青筋暴起。
“声点。”秦老将斗笠往下压了压，“我们现在是来联合盟友的，不是来打架的。跟我来，从侧门进城。”
三人绕到城西的侧门，这里的守卫相对松懈。秦老拿出块不起眼的木牌递给守卫，守卫看了一眼，虽然脸上带着不耐烦，还是放他们进了城。
“那是以前商队用的通行牌，没想到还能用。”秦老解释道。
进城后，凌辰发现望月城的气氛比想象中还要压抑。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行人走过，也都是低着头，眼神惶恐。穿黑甲的影阁士兵随处可见，他们腰间的弯刀随意地晃着，看谁不顺眼就上前呵斥几句。
“前面就是石敢当的铁匠铺。”秦老指着街角处一家挂着“石记铁器”招牌的店铺，“记住，我们只是来买兵器的客商。”
三人走进铁匠铺，一股热浪夹杂着铁腥味扑面而来。铺子中央的火炉烧得正旺，一个络腮胡壮汉赤裸着上身，正抡着大锤打铁，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正是画像上的石敢当。
听到动静，石敢当抬起头，他的左眼有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凌辰三人：“买什么兵器？”
“我们要十柄开山斧，二十把长刀。”秦老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道，“要最好的料子，越快越好。”
石敢当的眼神微微一动，继续抡锤打铁，声音却压低了几分：“本店只做寻常农具，不打兵器。三位请回吧。”
凌辰知道他是在试探，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守墓饶血，还没冷透。”
石敢当抡锤的动作猛地一顿，猛地转身，左手下意识地摸向火炉旁的一把淬了火的短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们是谁？”
“断龙崖来的。”秦老拿出半块玉佩，与石敢当挂在脖子上的半块正好拼在一起，“老秦，凌辰，铁山。”
石敢当看着拼合完整的玉佩，眼眶瞬间红了，握着短刀的手微微颤抖：“真的是……守墓饶人？”
“如假包换。”秦老叹了口气，“十八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石敢当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断龙崖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爹，娘，俺终于等到组织的人了！影阁的狗杂碎，俺日盼夜盼，就盼着有人能带头报仇啊！”
铁山上前扶起他：“石兄弟，快起来。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联合所有守墓人后裔，一起对抗影阁。”
石敢当擦干眼泪，领着三人走进内屋，关紧房门后才：“望月城的影阁分舵由‘鬼面’萧无常掌管，此人是影将级别的高手，比屠千刀还要残忍。他知道俺是守墓人后裔，这些年一直盯着俺，要不是俺靠着一手打铁的手艺勉强维持，早就被他杀了。”
“那你还联络着其他幸存者吗？”凌辰问道。
“有是有，但不多。”石敢当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装着十几张纸条，“这些是俺知道的幸存者名单，有的在望月城做苦力，有的在城外种地，还有几个逃到了隔壁的云州城。但他们都怕了影阁，俺试过几次想联合他们，都被拒绝了。”
凌辰拿起纸条，上面记录着幸存者的姓名和住址，字迹潦草却透着认真：“他们不是怕了，是看不到希望。只要我们能打一场胜仗，让他们看到影阁并非不可战胜，他们一定会站出来的。”
“打胜仗？”石敢当苦笑，“望月城有影阁影卫三百，还有萧无常这个地阶高手，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看。”
“未必。”凌辰指着窗外巡逻的影卫，“萧无常虽然厉害，但他生性多疑，手下的影卫大多是些乌合之众，只要我们……”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影卫的呵斥和百姓的哭喊。
石敢当脸色一变：“不好，是影阁的人在抓壮丁！他们每月都要抓一百个青壮年去修‘黑狱’，进去的人就从没出来过！”
凌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一队影卫正拖着十几个青壮年往城外走，其中一个老汉试图阻拦，被影卫一棍打翻在地。
“住手！”凌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要冲出去。
“别冲动！”石敢当拉住他，“影卫人多，我们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走？”
“俺也不想，但……”
石敢当的话还没完，就见一个影卫注意到了铁匠铺，狞笑着走过来：“里面的人都出来！检查！”
石敢当脸色惨白，他的铁匠铺里藏着不少为幸存者打造的兵器，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凌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看我的。”
他转身对秦老和铁山使了个眼色，三人迅速藏好。石敢当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强装镇定地：“官爷，有什么事吗？”
“少废话！进去检查！”影卫推了石敢当一把，带着两个手下走进内屋。
就在他们快要搜到藏兵器的地窖时，凌辰突然从房梁上跃下，破晓剑金光一闪，瞬间刺穿了领头影卫的咽喉。铁山也同时发难，开山斧横扫，将两个手下拦腰斩断。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石敢当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凌辰和铁山出手如此狠辣。
“快，把尸体藏起来！”秦老催促道。
四人迅速将影卫的尸体拖进地窖，又用泥土掩埋。
石敢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凌哥，你这是……”
“这只是开始。”凌辰眼神锐利，“我们要救那些被抓走的青壮年，要毁掉黑狱，要让望月城的百姓知道，反抗影阁，才有活路！”
“可我们只有四个人……”
“不，我们有更多人。”凌辰指着纸条上的幸存者名单，“是时候让他们站出来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凌辰三人在石敢当的带领下，悄悄联络了住在望月城的十几名幸存者。起初他们确实害怕，但当凌辰拿出青铜令牌，讲述了断龙崖的战斗，又承诺会保护他们的家人后，幸存者们眼中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俺跟你们干了！”一个断了胳膊的幸存者猛地拍桌子，“俺儿子就是被影阁抓去修黑狱的，俺早就想跟他们拼了！”
“俺也干！影阁抢走了俺家的地，还烧死了俺婆娘，这仇不能不报！”
“算俺一个！”
看着群情激愤的幸存者，凌辰知道，燎原的火种，已经点燃。
当晚三更，望月城西门。
负责看守城门的影卫正打着哈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刚要回头，就被一记闷棍打晕在地。
凌辰和铁山迅速换上影卫的衣服，将城门打开。石敢当带着五十名幸存者，推着十辆装满干草的推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黑狱就在前面的黑风口。”石敢当指着远处的山谷，“那里戒备森严，有影卫五十，还有两个玄阶巅峰的头目。”
凌辰点点头，对众人：“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救人，不是恋战。铁山，你带二十人从左侧吸引影卫注意；石敢当，你带二十人从右侧放火；剩下的跟我正面突破，直奔牢房！”
“好！”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黑狱是一座用黑石砌成的堡垒，周围布满了铁丝网，影卫手持火把巡逻，火光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孔。
“行动！”
凌辰一声令下，铁山带着人冲向左侧的岗哨，开山斧挥舞得虎虎生风，瞬间放倒了两个影卫。
“有敌人！”影卫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冲向左侧。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石敢当带着人从右侧冲了出来，将干草堆在黑狱的木墙上，点燃了火把。
“着火了！”
熊熊大火迅速蔓延，黑狱的木墙被烧得噼啪作响，影卫们顿时慌了手脚。
“就是现在！”凌辰带着剩下的人，如同尖刀般插进黑狱的正门。破晓剑金光暴涨，瞬间劈开了厚重的铁门。
“杀！”
凌辰一马当先，破晓剑所过之处，影卫纷纷倒地。幸存者们虽然没有修炼过武功，但常年劳作练就的力气远超常人，加上复仇的怒火，竟也杀得影卫节节败退。
牢房里的壮丁听到外面的厮杀声，纷纷摇着铁栏杆呼喊。凌辰冲过去，用破晓剑劈开牢门的锁。
“快跟我们走！”
壮丁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石敢当喊道：“俺是望月城的石敢当，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是石铁匠！”
“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壮丁们爆发出震的欢呼，纷纷冲出牢房，有的拿起地上的武器加入战斗，有的则跟着幸存者往城外跑。
两个玄阶巅峰的头目见状，怒吼着冲向凌辰：“找死！”
凌辰冷笑一声，破晓诀第三层“燎原”全力爆发，金色的剑气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将两个头目淹没。
“噗嗤！”
剑光闪过，两个头目捂着喉咙倒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解决掉头目后，凌辰迅速组织众人撤退。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黑风口时，他们已经带着两百名被解救的壮丁，回到了望月城。
看着平安归来的亲人，望月城的百姓们爆发出震的欢呼。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幸存者，此刻再也没有了顾虑，纷纷加入了反抗的队伍。
凌辰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群情激愤的百姓，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只是一场的胜利，但它所点燃的希望，却比任何武器都要强大。
“凌哥，不好了！”一个幸存者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影阁分舵主萧无常知道了黑狱的事，正带着三百影卫往这边赶来，扬言要屠城！”
石敢当脸色大变：“屠城？他疯了吗？”
凌辰握紧破晓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是疯了，是怕了。他怕我们点燃的火焰会烧毁他的一牵”
“那我们怎么办？”
“迎战！”凌辰的声音响彻城楼，“告诉所有百姓，拿起你们的锄头、镰刀，跟我们一起战斗！告诉影阁，望月城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战斗！战斗！战斗！”
百姓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他们从家中拿出藏起来的武器，自发地涌上街头，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虽然他们衣衫褴褛，武器简陋，但他们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秦老走到凌辰身边，看着下方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十八年了，我终于又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守墓饶血，没有白流。”
凌辰点点头，拔出破晓剑，剑尖指向城外：“萧无常来了，就让他尝尝，燎原之火的厉害！”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正是萧无常带着影卫杀来了。他坐在一头黑虎上，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蝼蚁们，准备受死吧！”萧无常的声音如同鬼哭，响彻云霄。
凌辰深吸一口气，高举破晓剑，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绽放：“为了自由！为了亲人！杀！”
“杀！杀！杀！”
百姓们如同潮水般冲向影卫，锄头、镰刀、扁担……一切能作为武器的东西，都成了他们复仇的工具。
凌辰一马当先，破晓剑金光万丈，直取萧无常。
一场属于弱者的反抗，一场燎原之火的洗礼，在望月城的土地上，正式拉开了序幕。
凌辰知道，这只是开始。但他坚信，只要这火焰不灭，终有一，会烧遍整个西境，烧向影阁的心脏，将所有的黑暗，彻底驱散。
而他，将是这燎原之火的引路人，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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