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疯狂闪烁，记者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将镜头死死对准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孙秀莲的哭喊声凄厉而尖锐，每一个字都通过镜头和话筒，准备传遍杭城的千家万户。
“恩人！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一跪，这声“恩人”，让林凡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颤。
正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萌萌吓了一跳，奶声奶气地：“阿姨，地上凉，会感冒的哦。”
可孙秀莲却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凡的方向，磕下了惊动地的一个响头！
沐清雪也惊得不轻，连忙上前去扶，可孙秀莲却固执地跪在地上，拉着儿子的手，不住地磕头。
“记者同志！就是他！是他救了我们母子！他为了救我们，连高考都没去成啊！
你们一定要替我谢谢他，我……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
记者们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林凡脑子一片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冲击得不出一个字。
沐清雪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挡住了大部分镜头，用瘦弱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的空间。
当晚，杭城地方台晚间新闻，破荒地用五分钟的时间报道了此事。
电视里，孙秀莲声泪俱下的控诉和感激，与林凡苍白憔悴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看到自己被沐清雪护在身后的画面时，林凡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整个杭城彻底沸腾。
《全城寻找的英雄考生找到了！他为救人放弃人生前途！》，报纸头版头条，配着孙秀莲跪地磕头的大幅照片。
广播、电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名叫林凡的少年。
他不再是错过高考的倒霉蛋，而是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城市良心”、“时代楷模”。
市教育局的领导亲自带着慰问品上了门，紧紧握着林凡的手，语气诚恳又激动：
“林凡同学，你的行为，是我们杭城所有学生的榜样！市里对你的情况非常重视，经过我们连夜开会研究，决定给你一个最妥善的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四个字，像是一道光，重新照亮了林凡的世界。
他看着领导们赞许的目光，看着沐清雪眼角藏不住的喜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接下来的两，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记者、邻居、学校老师络绎不绝，的客厅里堆满了慰问品。
“爸爸，我们家现在好像卖部。”
萌萌啃着一个陌生的叔叔送来的苹果，含糊不清地。
林凡被女儿的话逗得扯了扯嘴角，可心里却总有不安。
他被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道德高地上，每一次面对镜头都是赞美。
与此同时，周明轩回到家中，将自己锁进了房间。
他打开电脑，看着网页上铺盖地对林凡的赞美报道，眼中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英雄？楷模？凭什么！”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林凡那张脸，指甲深深嵌入了桌面，
“一个废物，一个连高考理综都没考的垃圾，就因为运气好救了个人，凭什么成为杭城的头条？”
他狞笑着，点开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匿名邮箱。
他将那段精心剪辑过的视频拖拽进去，视频中，林凡用手肘击打落水女饶画面被特写、慢放了三遍，每一次撞击都配上了沉闷的音效。
而林凡救起孩子后瘫倒在地的疲惫，被剪辑成了冷漠的旁观。
最恶毒的是，他将林凡最后踉跄着再次入水的画面，中间插入了一段长达五秒的、对着湖面发呆的镜头，
营造出一种“见死不救、内心挣扎后才不情不愿下水”的假象。
最后，他为视频配上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震惊！高考英雄救人真相？为博美名，竟将求救母亲推向深渊！有视频有真相！》
点击，发送。
他用早就准备好的水军账号，将视频和帖子，精准地推送到了杭城各大论坛、高校贴吧和社交媒体的热门话题之下。
视频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函，在沸腾的舆论场中轰然引爆。
短短一个时，点击量破百万，转发过十万。
那些刚刚还在赞美林凡的网民，在看到视频后，瞬间倒戈。
评论区被愤怒和质疑淹没。
“卧槽！原来是这样！那个肘击太狠了，慢放看得清清楚楚，这根本不是救人！”
“我就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原来是为了出名演的戏！先救孩子博取同情，再把大人淹个半死，最后假装英雄！心机太深了，可怕！”
“伪君子！退回我们的感动！这种人就该被终身禁考！人肉他！让他社会性死亡！”
“杭城教育局出来走两步！这就是你们选的楷模？简直是城市的耻辱！”
林凡家的电话再一次被打爆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赞美，而是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死亡威胁。
“骗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把荣誉还回来！你这个杀人犯！”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邻居，在楼道里碰到他们，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躲闪，重重地“呸”了一声才关上门。
沐清雪看着网络上那些恶毒的评论，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是市教育局那位领导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冰冷而官方的声音，之前的热情荡然无存：
“林凡同学吗？关于网上流传的视频，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之前提到的‘解决方案’暂时搁置。我们会成立专案组，严肃调查此事！”
“咔。”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沐清雪看着呆立在客厅中央，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抖的林凡，感觉，又一次塌了。
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彻底，更黑暗，连光都看不到。
正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萌萌，看到爸爸妈妈失魂落魄的样子，跑过来，仰起脸，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爸爸，妈妈，刚才那个叔叔打电话，为什么要骂你是坏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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