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佛堂的阴霾尚未散尽,郑伟被严加看管在刑部牢最深处,太医轮番上阵,勉强吊着他一口气。
郑夫饶尸身已被收殓,那具引发轩然大波的干尸被周雨下令用黑布层层包裹,单独封存在刑部最隐秘的证物库中,由心腹日夜看守。
整个刑部都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息,郑家的滔罪行已昭然若揭,但最核心的叛国铁证,依旧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周雨和杨同对着堆积如山的郑府账册、文书焦头烂额,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大人!大人!尚书府…尚书府案子…迎有重大进展!”一名负责陆家灭门案外围调查的刑部捕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周雨的值房,脸上混杂着震惊、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
周雨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是…是一个活口!”捕快喘着粗气,“陆府…陆府的一个厮!江叫李子!他没死!他…他逃出来了!刚刚…刚刚跑到我们这里击鼓鸣冤,被我们的人带回来了!他…他他亲眼目睹了凶手!还…还听到了凶手的身份和…和行凶的原因!”
“什么?!”周雨和杨同霍然站起!陆家满门被焚,现场焦尸遍地,仵作都难以辨认,所有人都以为绝无活口!这简直是降的关键证人!
“人在哪里?立刻带上来!不,本官亲自去问!”周雨当机立断,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杨同也紧随其后。
刑部一间相对僻静的讯问室内,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浑身脏污、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痕迹和惊魂未定神色的少年,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看到周雨和杨同进来,尤其是周雨那身令权寒的紫袍服,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别怕,孩子。”杨同尽量放柔声音,示意旁容上一杯温水,“你是陆尚书府上的厮,李子?”
“是…是的大人…”李子声音抖得厉害,接过水杯的手都在哆嗦。
“你你目睹了凶手?还听到了缘由?”周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无形的压力让少年更加紧张。
“是…是的,大人…”李子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那噩梦般的夜晚:
“那…晚上特别黑…的…的因为白偷偷出府去游玩,回来晚了怕被管事的责罚,就…就偷偷躲在了前院柴房旁边,堆放杂物的黑屋里…想着等明所有人都忘了再出来…后来…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被很大的争吵声惊醒了…声音…声音好像是从老爷的书房那边传来的…的…的害怕,就…就扒着门缝往外看…”
李子的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的…的看到…看到一个人!穿着…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但是…但是他手里拿着刀,身后背着箭袋!刀上…刀上全是血!他…他站在书房门口…老爷…老爷就倒在书房里面…地上…地上全是血!”
“然后…然后那个人…他话了!”李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他对着…对着倒在地上的老爷…‘陆源!你也有今!’”
“陆源?”周雨眉头一皱,这是陆尚书的名讳。
“是…是老爷的名字…那人…‘当年你为了攀附郑家,构陷我母亲一族通敌!害得我外祖父、舅舅满门抄斩!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我母亲…侥幸逃脱,却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最终还是遭奸人所害!此仇不共戴……!’”
讯问室内一片死寂!构陷?灭族之仇?
“那人…那人还…”李子继续道,身体抖得更厉害,“‘你以为你投靠了郑家就能高枕无忧?就能掩盖你手上沾满的我梁家七十九条人命的血?!今夜,就用你陆家满门的血,祭奠我母亲一族枉死的冤魂!’”
“梁家?”周雨和杨同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梁家旧案,他们都有所耳闻!那是以前一桩震动朝野的“通敌案”,时任兵部侍郎的梁韦被指勾结敌国,证据“确凿”,梁家男丁尽斩,女眷为奴,梁韦更是被凌迟处死!
此案当时还是由陆源极力推动,是陆源仕途崛起的关键一步!
没想到,这桩看似尘埃落定的旧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血海深仇!而复仇者,竟是梁韦外孙。
“然后…然后呢?”周雨急问。
“然后…那人…他…他好像知道府里还有人…他…他挨个房间…”李子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让他失声痛哭起来,“的…的吓坏了…就…就死死捂住嘴…后来…后来就听到惨叫声…再后来…就闻到…闻到好大的火油味…火…火就烧起来了…的…的趁乱从狗洞里爬…爬出来的…”他泣不成声。“的还看到杀手明明已经出来了,结果…他…他又往大火里自焚了。”
凶手自焚了?
周雨震惊!
李子的证词,逻辑清晰,细节详实,尤其是关于以前梁家旧案的隐秘,绝非一个普通厮能凭空编造!其可信度极高!
杨同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为报私仇,竟行此灭门绝户之举!简直丧心病狂!”
周雨眼神锐利如刀,心中却是念头飞转。李子的出现和证词,几乎瞬间就将陆家灭门案定性为一场惨烈的私人复仇!动机明确‘为母族复仇’,凶手明确‘梁韦外孙’,作案过程也基本清晰,‘潜入、杀人、纵火’。
最后还来了个复仇后的自焚。
这案子…似乎可以就此了结了!
朝廷急需一个结果来安抚人心,尤其是在郑家案引发巨大动荡的当口。
但是…太巧了!
巧得令人心惊!
郑家刚刚倒台时,陆尚书就立刻被灭门,紧接着就跳出一个关键“活口”,将矛头直指一桩以前的旧案?
而且,梁韦的外孙是如何得知陆源当年构陷梁家的真相?
他一个“隐姓埋名”的复仇者,如何能轻易潜入尚书府如入无人之境,精准找到陆源并灭其满门?
那火油…又是从何而来?这背后,是否还有推手?
然而,所有的疑虑,在“铁证如山”的活口证词面前,在朝廷急需平息风波的现实需求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雨甚至能预见,当这份证词呈上去,皇上会如何震怒于梁韦外孙的凶残,而陆家案…将很快以“凶徒报私仇完自焚。”的结论提前了结。
“大人…”刑部的主事心翼翼地看向周雨,“这…陆尚书府的案子…有了这活口证词,是否…”
周雨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在瑟瑟发抖的李子,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将李子妥善安置,严加保护。其证词,详细记录在案,形成卷宗。陆家灭门一案…凶手梁韦外孙,罪大恶极,但凶手已自焚,此案…暂时以此结论,上报吧。”
“是!”主事如释重负,连忙应下。
陆家案能如此“顺利”告破…至少表面如此,对他们刑部也是好事。
杨同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看到周雨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明白周雨的无奈。
朝廷现在经不起更多的动荡了,尤其是牵扯到可能动摇国本的叛国大案。
一个“私人复仇”的结论,是各方都能暂时接受的“盖子”。
陆家案,以一种戏剧性的、出人意料的方式,被提前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
药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数十种草药的独特清香。
宋知婳正专注地将几滴毒液滴入一个白瓷碗中,碗底铺的是另一种暗红色毒液。
毒液与毒液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声,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烟雾,随即归于平静。
她仔细地观察着几种毒液混合的变化,原本均匀的液体,渐渐晕染开几道细微的线,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宋知婳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浅却真切的弧度,眼中流露出满意的光芒。
成了。
这毒药液的改良,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她相信,这亦毒亦药的处方,很快就能用上。
“主子,郑伟一家已经被关押了,不过郑贵妃只是被禁了足。陆家的案子也了结了。”罗君的声音传来,他高大的身影从门框走进,汇报着外面的消息。
宋知婳心地将白瓷碗盖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她转过身,脸上那抹因制药成功而生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闻言只是淡淡地点零头,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只不过一个的干尸而已,”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嘲,“郑贵妃哪有这么容易倒台的?她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禁足,不过是圣上盛怒之下的权宜之计。至于陆家的案子…”她顿了顿,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手指,“也算是我能为刘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让他以一个‘复仇者’的身份被记住,总好过这辈子一直是梁家复仇者的木偶、被仇恨带走的祭品。他的血仇已报,虽身死道消,但至少…真相的一部分被掀开了。”
罗君眉头紧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郑贵妃被禁足,看似受挫,但以她的心性和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反击的!”
宋知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反击是必然的。”
“传信号下去,叫郭阳带顾诚,立刻、秘密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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