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锋芒
咸阳军营的演武场,黄土被晨光染成暖金色,风卷着旌旗边角,发出簌簌声响。王翦踩着晨露走到队伍前列时,腰间的“上造”爵铜牌还带着几分凉意——这是河西之战后,他因先登城头的战功得的爵位,比蒙恬的“公士”爵高了一级,铠甲的甲片也多了两层,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蒙恬,你那护心镜又歪了。”王翦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少年,目光落在对方铠甲的系带处。蒙恬抬手正了正,指尖蹭过甲片上还未磨平的棱角——这副铠甲是父亲蒙武特意为他申领的,比普通士兵的轻便,却足够护住要害。“昨日整理军功册到深夜,今早穿甲时手慢了些。”他低声回应,目光已投向演武场东侧的高台,校尉正提着马鞭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名持竹简的军吏。
不多时,校尉的吼声便像惊雷般炸响:“今日训练科目:弩阵配合!”马鞭指向演武场另一侧,二十个稻草人被绳索固定在木架上,胸口用红漆画着靶心,“一刻钟内,用弩箭击退‘敌军’冲锋,守住阵地者为胜!”
话音未落,王翦已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他的十名士兵里,有三个是河西之战时跟过他的老兵,剩下七个是刚入营的新兵。“张三、李四,你们俩是老手,负责架设连弩,记住,连弩上弦需三人之力,但你们俩配合多年,务必在三息内完成一次装填。”他将两枚青铜弩机令牌递过去,又看向王五和赵六,“你们俩负责递箭,箭筒要放在脚边,不可离手。”最后,他目光扫过剩下的五人,“剩下的跟我守两翼,新兵王二、李五,你们俩盯着东侧的矮墙,若赢敌军’迂回,先用短矛阻拦,不可擅自离位!”
士兵们齐声应和,动作迅速地卸下背上的弩机。王翦蹲下身,手指拂过弩机的卡槽——这是秦军最新改良的连弩,一次能射出两支箭,射程比旧弩远了十步,却也更重,寻常士兵需两人才能操纵。他想起河西之战时,正是靠着这种连弩,秦军才压制住了魏军的城头箭雨。
另一侧,蒙恬的部署也已完成。他的队里新兵居多,便将五面盾牌呈“品”字形摆开,三名弩手躲在盾牌后,另外两名士兵负责传递箭矢,剩下五人手持短矛,在盾牌两侧形成护卫。“李三,你举盾时要沉肩,若‘敌军’冲撞,不可后退半步。”他拍了拍一名新兵的肩膀,对方年纪与他相仿,脸上还带着几分紧张,却用力点零头。
“开始冲锋!”校尉的吼声再次响起,两名军吏同时举起了沙漏。东侧的士兵推着稻草人木架,朝着两队阵地快步走来,木轮碾过黄土,留下深深的辙印。
“放箭!”王翦率先高喊。张三和李四同时扳动弩机,两支弩箭带着破空声飞出,精准地射穿了最前面两个稻草饶靶心,红漆在箭尖的带动下晕开,像溅落的血。紧随其后,王五和赵六迅速递上箭矢,连弩在三息内完成邻二次装填,又有两个稻草人应声倒下。
蒙恬这边,盾牌后的弩手也扣动了扳机。三支弩箭呈扇形射出,虽不如王翦队精准,却也射中了两个稻草人。“分批次射!第一人射完,第二人立刻补位!”蒙恬喊道,他发现新兵装填箭矢的速度较慢,若同时射击,会出现火力空档。果然,按照他的指令,弩箭一支接一支射出,稻草裙下的速度明显加快。
就在这时,王翦眼角的余光瞥见东侧矮墙后,有两个稻草人被士兵悄悄推了出来——是校尉安排的“迂回敌军”。“王二、李五,拦着!”他话音刚落,两名新兵已举起短矛,朝着矮墙冲去,短矛精准地刺中稻草饶躯干,将其钉在地上。
“好子,反应够快!”高台上的校尉低声赞叹,军吏立刻在竹简上记下一笔。
一刻钟的时间在箭矢的破空声中流逝,当沙漏里的沙子漏完时,校尉吹响了哨子。王翦的队前,倒下了十五个稻草人,剩下五个被短矛钉在地上;蒙恬的队则射杀了十四个,还有一个稻草人冲到了盾牌前,被短矛刺穿了靶心。
校尉走到两人面前,马鞭轻轻敲了敲王翦的铠甲:“你这两翼防守,倒是比上次稳了不少,知道用新兵守关键位置,还不耽误主力输出。”又转向蒙恬,目光落在盾牌阵上,“你这盾牌护弩手的法子,在河西之战里见过,能活学活用,不错。”话锋一转,他的脸色严肃起来,“但你们要记住,战场之上,‘敌军’不会是站着不动的稻草人,他们会射箭、会冲锋、会绕后,甚至会假装投降。下次训练,我会让老兵扮演‘敌军’,看你们还能不能守住阵地。”
“诺!”两人同时躬身,声音坚定。
训练结束后,王翦和蒙恬坐在演武场的草地上,各自拿出水囊递向对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散落的箭羽和稻草碎屑上。“你今日让新兵守两翼,就不怕他们慌了神?”蒙恬喝了口水,问道。王翦望着远处正在收拾弩机的士兵,笑了笑:“河西之战时,我也是个新兵,若不是老兵带着,早就死在城头了。不给他们机会练,永远成不了锐士。”
蒙恬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是昨日整理的河西之战军功记录。“你看,上次咱们用连弩压制魏军时,箭雨的密度是每息三支,但若能再快半息,就能更早破城。”他指着竹简上的记录,“我想,下次训练时,咱们可以试试让递箭的士兵分左右站位,左边递箭,右边接空箭筒,或许能节省时间。”
王翦凑过去,手指点在竹简上的“箭雨密度”四字上:“这个主意好!还有,你那盾牌阵,若是遇到投石机怎么办?盾牌挡不住巨石,得想个法子让弩手能快速转移阵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弩箭的装填速度聊到阵地的转移路线,又从河西之战的战术聊到未来若攻打魏国都城该如何部署。远处的军营里,号角声再次响起,是晚饭的信号,士兵们三三两两地朝着伙房走去,笑声和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走吧,再不去,晚饭的粟米饭就被抢光了。”王翦站起身,伸手将蒙恬拉起来。两人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并肩朝着伙房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铠甲的影子拖在身后,像两道正在成长的锋芒。
蒙恬忽然想起父亲过的话:“大秦的锐士,不是靠铠甲和弩箭,是靠日复一日的训练,靠在战场上敢拼命的狠劲,靠心里装着的家国。”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王翦,对方正望着远处的咸阳城方向,眼神里满是坚定——那是和他一样的眼神,是渴望在战场上立军功、护家国的眼神。
他们知道,今日演武场上的训练,不过是大秦东出之路的一步。未来,还有无数场战争在等着他们,还有无数个像河西这样的失地需要收复。但只要他们能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打磨自己,能在每一次实战中积累经验,终有一,他们会率领大秦的锐士,让秦国的旗帜插遍六国的土地,让下人都知道,大秦的兵,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晚风拂过演武场,卷起地上的稻草碎屑,也吹动了两人铠甲上的系带。远处的伙房飘来粟米饭的香气,夹杂着士兵们的谈笑声,构成了咸阳军营最寻常的黄昏。而这寻常的黄昏里,正孕育着大秦未来的栋梁,正奏响着一统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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