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露水还没干，邮电所李同志的自行车就“叮铃”撞进了青竹沟。
她裤脚沾着泥，手里举着个火漆封得严实的信封，直奔顾家院：“顾科长！部队来的加急件！”
顾沉砚正在劈柴，斧刃悬在半空。
他擦了擦手，指腹蹭过信封上“机密”二字，喉结动了动。
李又了句“老首长亲签的”，他便转身进了屋，木门“吱呀”合上时，带落了门框上挂的红辣椒串。
苏檀在灶房熬玉米粥，掀锅盖的手顿了顿。
她望着院角那堆劈到一半的柴火——顾沉砚向来雷厉风行，今日却连半担柴都没劈完。
她踮脚从后窗望过去，正见他背对着她，信纸在手里折了又折，最后塞进军装内袋。
“檀檀！粥要溢了！”顾满的喊叫声惊得她手一抖。
苏檀连忙转身搅粥，木勺磕在锅沿上，“当啷”响得人心慌。
她盯着沸腾的粥花，想起昨夜他“边境风大”时的眼神——原来不是随口提的。
下午日头毒，林建国带着两个穿军装的人进了村。
周大队长抹着汗迎上去，听林建国亮明身份后，脸一下子白了：“要调顾科长去边境？这……这咱大队刚通了副业队……”
顾沉砚从屋里出来时，苏檀正蹲在院门口择菜。
她听见林建国的声音：“边境局势紧张，顾同志作为侦察兵出身，必须紧急归队。”人群里炸开议论声，顾满拽着她衣角抽抽搭搭：“苏姐姐，阿砚哥又要走？”
苏檀把菜筐往地上一放，菜叶上的水珠溅到裤脚。
她抬头看顾沉砚，他站在日光里，军帽压得低低的，影子投在她脚边。
“我会尽快回来。”他只了这一句，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
夜里，苏檀摸黑进了空间。
灵泉井的水“叮咚”响，她摘了把野山参，又挖了两棵千年首乌，用灵泉水泡了整夜。
快亮时，她把泡软的药材捣成泥，搓成拇指大的丸子，用蜡纸包了十包——这是她琢磨了半月的“提神丹”，吃一颗能熬三夜不犯困。
顾沉砚的行李箱敞在床头，她掀开夹层，手刚伸进去就顿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她去年织的灰毛线袜，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灵泉蜜枣——是她藏在灶台暗格里的，他竟翻出来收好了。
“檀檀。”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苏檀没回头，指尖压了压夹层里的蜡纸包：“边疆冷，夜里别光脚踩地。”
顾沉砚从后面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娘走得早，满你像她。”他喉结蹭着她后颈，“可我知道，你是我顾沉砚的命。”
苏檀眼眶发酸，反手攥住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用空间里的朱砂染的，能避邪。
“要活着回来。”她咬着牙，“不然我就带着满去边境找你，扛着锄头把你挖回来。”
临行前夜，苏檀把顾满叫到菜窖。
她蹲下身，往松软的土里埋红薯苗：“这些苗见了水就疯长，你每浇半瓢井水，别让旁人看见。”顾满捧着个瓦罐点头：“苏姐姐是不是要去省城？就像上次卖灵泉菜那样？”
“对。”苏檀捏了捏她的脸，“有人问起，你就我去给张所长送新腌的萝卜干了。”顾满突然扑进她怀里：“阿砚哥，等他回来要娶你。我、我给你们当花童！”
苏檀鼻子一酸，把瓦罐往她手里塞得更紧：“先把红薯苗看好了，花童要穿新花布裙的。”
没亮透，顾沉砚的背包就上了肩。
苏檀送他到村口，山雾还没散，他的军装领子被雾水打湿了。
“别送了。”他摸出个布包塞给她，“里面是粮票，不够用就去县城找张所长。”
苏檀攥紧布包，看他转身往山外走。
晨雾里他的背影越来越淡，直到变成个模糊的点。
她突然喊了声：“顾沉砚！”他猛地回头，她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红绳：“我等你回来系新的！”
山风卷着她的话音散了，苏檀转身往回走。
路过晒谷场时，周大队长蹲在草垛边抽烟：“苏啊，顾科长这一走……”她打断他：“周叔，等顾科长回来，咱们的副业队该能添辆卡车了。”
回到家时，院门虚掩着。
苏檀推开门，就见堂屋桌上摆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扎羊角辫的姑娘蹲在红砖房前，左边那个穿着蓝布衫，右边那个手腕上戴着个翡翠镯子，和她腕上的一模一样。
她伸手去拿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被水浸得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我在红砖房外等你。”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照片“啪”地翻了面。
苏檀望着照片里姑娘腕上的翡翠镯，突然想起昨夜顾沉砚的话——他她是他的命。
可这张照片里的另一个“她”，又是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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