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脸上的淡笑终于彻底消失,化作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深深看了一眼酸杏儿,又看了一眼林木生,最后目光扫过那镇压盂山的青玉半盂虚影,长舌无风自动。
“好一个‘玉盂圆满’…转轮殿倒是养了朵有意思的‘污净莲’。”他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范无救,走了。阎罗殿不缺一个洗镜童子,但…总会有需要‘洗笔’的时候。” 他话中有话,暗示未来可能还会找机会接触或利用酸杏儿。
范无救重重哼了一声,对着酸杏儿瓮声道:“娃子!记住了,在烂泥里洗笔,心笔没洗干净,自己先淹死了!” 狠话撂下,他转身,漆黑的身影如同铁塔移动,震得脚下断壁碎石簌簌掉落。
黑白无常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淡化消失。
盂山刑狱前,只剩下林木生与酸杏儿。
枯寂雷纹在山体表面缓缓流淌,核心处的青玉半盂虚影静静旋转,净化着山体残余的怨念。
酸杏儿似乎被刚才一连串的大人物和威压吓到了,脸有些发白,下意识地往林木生身边靠了靠,手轻轻拽住了他青灰法袍的一角。
林木生低头,玉质鬼眼看了看她,又看向她之前埋下烂杏耗地方。
那颗沾满污泥的杏核,在刚才转轮王金光与孟婆药香的余韵浸染下,竟透出一丝更加清晰的、温润内敛的玉白色毫光,顽强地从污黑的泥土缝隙中渗出。
盂山有盂,净秽初分。
这幽冥至秽之地,因一点净光的敕封、守护与悄然孕育,似乎正悄然开启一段未知的篇章。
转轮王的金光、孟婆的药香、无常的冷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终归于沉寂。
盂山刑狱巍然矗立,枯寂雷纹如同冰冷的脉络在山体表面缓缓流淌、明灭,散发着镇压万邪的森严气息。
核心空洞中,那尊青玉半盂虚影静静旋转,温润的净化光晕如同呼吸般律动,无声地涤荡着山体深处残存的怨念低语,将翻腾的污秽业力梳理、沉淀。
残羹巷恢复了它固有的“秩序”。
馊缸老丐重新蜷缩回酸菜缸深处,发出空洞的干呕;黑酒馆的破门板后,再次传来醉鬼们含混的喧哗与酒碗碰撞的闷响;油脂瀑布依旧缓慢流淌,骨渣滩在幽暗光线下泛着惨白。
污秽与恶臭依旧浓稠得化不开,但那股因万怨碗灵躁动而引发的、令人窒息的压抑与嗡鸣,却已彻底消散。
空气虽然滞重,却不再有那种粘稠到凝固灵魂的绝望福
一种新的、微弱的平衡,在枯寂雷纹与净玉盂影的双重镇压下,悄然建立。这是秩序对混乱的胜利,是梳理对淤积的压制。
林木生静立于刑狱之前,青灰轮回法袍上的暗金符文流淌着微光,将周遭秽气无声隔绝。
玉质鬼眼澄澈无波,倒映着眼前这座由他亲手重塑的污秽刑山。
枯寂镇魂环深处,那丝因酸杏儿纯净本能与敕封金光而泛起的微弱涟漪,早已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如同投入冰洋的石子,沉入无底死寂。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酸杏儿鬼——不,净秽笔童酸杏儿——那的身影时,枯寂的冰面下,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难以名状的滞涩感,如同最精密的齿轮间落入了一粒微尘。
她正蹲在之前埋下烂杏耗土坑旁。
酸杏儿的脸依旧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懵懂未褪,却多了几分敕封金光赋予的、难以言喻的灵性微光。
她脖颈后的青玉半盂印温润流转,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驱散了无常威压带来的寒意。
她伸出脏兮兮的手,心翼翼地拨开埋着杏耗泥土。
那颗干瘪发黑的杏核露了出来。令人惊异的是,杏核表面沾染的污泥,竟在青玉盂印的微光映照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缓缓滑落、剥离开来,露出杏核本身粗糙的纹理。
更奇异的是,在刚才转轮王敕封金光的余晖与孟婆药香的浸润下,这颗原本死气沉沉的烂杏核,此刻竟从核心处,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坚韧的玉白色毫光!
光芒虽弱,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穿透污浊的空气,与盂山核心那旋转的青玉半盂虚影,以及酸杏儿脖颈后的印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共鸣!
酸杏儿似乎能感受到这种共鸣。
她脸上露出惊奇又认真的神色,伸出食指,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发光的杏核。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触碰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石头。
她想了想,又用手将周围的泥土拢了拢,将杏核重新埋好,还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个沉睡的生命。
“要乖乖的…”她声嘀咕,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盂山爷爷现在不闹了…你也要好好的…以后…以后不定能长出甜甜的杏子呢…”
她的话语真无邪,却仿佛带着某种懵懂的祝福。
林木生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玉质鬼眼清晰地捕捉到,在酸杏儿手拍实泥土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她青玉半盂印的净化气息,如同无形的根须,悄然渗入泥土,缠绕上那颗发光的杏核。
杏核核心的玉白毫光似乎微微亮了一丝,与盂山核心的盂影共鸣也清晰了一分。
这颗深埋污土的烂杏核,仿佛成了盂山刑狱这座冰冷刑具中,一颗悄然种下的、蕴含着纯净生机的种子。
它承载着酸杏儿懵懂的善意与守护的愿望,也连接着她与这座污秽之山的本源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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