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书院学部的入学测试，定在了一个周二上午。
前一晚上，山顶道七号的氛围就有些不同。
沈成峰早早被阿萍督促着洗澡，换上了熨烫得笔挺的衬衫和崭新的灯芯绒裤子。
他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面前摊开何老师这几重点给他复习的英文单词卡片和简单的数学题，脸绷得紧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桌边缘。
苏晚晴挺着肚子，由阿珍扶着走进来，坐在儿子床边。“成峰，别紧张，尽力就好。”她轻声，想摸摸儿子的头，又怕打扰他。
沈成峰点点头，没话，眼睛还盯着那些陌生的字母组合。何老师过，考试会有听写、认读和简单的对话问答，数学是加减乘除和应用题。数学他不怕，在四九城的学校他算数一直很好，但英文……那些发音和写法总在他脑子里打架。
沈浪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沈成峰在内地的成绩证明、户口证明以及黄锡耀和陈向君分别出具的、措辞谨慎但分量十足的推荐信函。
“记住，会的题仔细做，不会的也别空着，写点步骤也好。英文尽力去听，去猜。”他语气沉稳，试图给儿子传递信心。
沈成峰又用力点点头。
第二上午九点整，沈浪亲自开车送沈成峰到了学校。校门口已有几位家长带着孩子等候。看见沈浪，众人纷纷过来打招呼寒暄。
沈成峰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打量着那些穿着整齐、神情或自信或同样紧张的孩子，听着他们用他听不懂的粤语或流利的英文交谈，手心有些出汗。
一位年轻的男助教出来，用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念了几个名字，沈成峰的名字也在其郑
沈浪拍拍儿子的肩膀：“去吧，爸爸在外面等你。”
沈成峰跟着其他几个孩子走进一间安静的教室。监考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女老师，她先用英文了一长串规则，语速不快，但沈成峰只听懂了几个零星的单词。
接着她又用粤语重复了一遍，最后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简单了重点：“不准讲话，不准偷看别人，写名字和班级，做完检查。”
试卷发下来，分英文和数学两份。英文卷子上有图画连线、单词填空、简单的句子阅读理解和几道听写题。数学卷子则是中英文对照的题目，这让他松了口气。
英文听力部分开始了。老师用英文念着单词和短句，要求写在卷子上对应的位置。沈成峰竖起耳朵，努力捕捉每一个音节。有些单词他依稀记得发音，比如“apple”、“book”、“cat”，能勉强写出来；有些则完全陌生，只能根据发音胡乱拼写。阅读部分，他连蒙带猜，把认识的单词组合起来试图理解句子的意思。填空题更是艰难，他只能凭感觉填上可能认识的词。
数学部分则顺利得多。加减乘除和应用题，虽然题目是英文描述的，但关键的数学符号和数字他看得懂。他迅速进入状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专注地解题，甚至提前完成了卷子。这让他找回了一些信心。
一个半时的测试结束。沈成峰走出教室时，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沈浪迎上去，没多问，只递给他一瓶水：“辛苦了。”
等待结果的日子并不轻松。
沈浪又给黄锡耀和陈向君分别去羚话。黄锡耀在电话里哈哈一笑：“沈老弟，放宽心啦！我跟校董主席通过气了，只要不是交白卷，问题不大！孩子适应快，英文补补就上去了！” 陈向君则更务实：“教务主任跟我通过气，数学成绩相当不错，英文确实薄弱，但也在预料之郑校董会那边，黄先生的话更有分量，应该快有消息了。”
三后，一封印有圣保罗书院徽章的信件送到了山顶道七号。阿珍恭敬地将信放在沈浪书房的桌面上。
沈浪拆开信。信是全英文打印的，措辞正式。他快速浏览，捕捉关键信息。大意是：经过入学测试评估，沈成峰同学的数学能力远超同龄水平，显示出良好的逻辑思维基础；英文能力尚处于起步阶段，与本校教学要求存在显着差距。鉴于其年龄和学习潜力，以及相关人士的推荐，校董会决定予以破格录取。沈成峰将降一级，插入学二年级就读。同时，学校强烈建议家长为其安排密集的英文补习，以尽快缩差距。随信附有详细的入学通知、校服购买清单、学费缴纳单和一份需要家长签署的同意书。
沈浪放下信，长长舒了一口气。降一级虽然有些遗憾，但能入学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他拿着信走出书房。
客厅里，苏晚晴正陪着沈成峰看新买的英文图画书。看到丈夫的表情，苏晚晴的心提了起来：“怎么样？”
“录取了。”沈浪把信递给妻子，同时看向儿子，“成峰，学校录取你了。不过……”
沈成峰听到“录取”两个字，眼睛立刻亮了，但听到“不过”，脸又紧张起来。
“因为你英文基础弱，学校让你从二年级读起。”沈浪尽量把话得轻松，“这样也好，你有更多时间追上英文。爸爸会给你请更好的老师，你自己也要更努力，好不好？”
沈成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我会努力的！”能上学，降一级他也愿意。
苏晚晴看着录取信，虽然很多英文单词看不懂，但关键信息明白了。降一级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安心。
“阿珍，”沈浪对侍立一旁的管家，“你熟悉情况，校服清单和购买地点就麻烦你安排司机带太太和少爷去一趟。要最好的料子，合身最重要。”
“是，先生。”阿珍接过清单，仔细看了看，“中环有几家老字号校服店，手工好，明就可以去。”
接下来的几，沈成峰的情绪明显高涨。
阿珍带着他和苏晚晴去了中环一家历史悠久的校服店。店里挂满了不同学校的各式制服。沈成峰第一次穿上了圣保罗书院标志性的白色短袖衬衫、灰色短裤、灰色长袜和带有校徽的领带，外面还要配一件藏青色的毛料西装外套。
店员熟练地为他量体，记录尺寸。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沈成峰感觉既新奇又有点陌生，但更多的是即将成为其中一员的自豪福
苏晚晴看着儿子穿着笔挺校服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热，混杂着骄傲和对未来的期许。
何老师的补习课强度增加了。她开始有针对性地教授学校常用的课堂指令、日常对话和二年级的基础词汇。
沈成峰学得更加刻苦，他知道，真正的挑战，在踏入校门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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