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芒旋涡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云栖被扯得踉跄半步，后颈却被一只带着血纹的手稳稳托住。
沈砚的指节抵在她脊椎上，像根烧红的铁钎，烫得她眼眶发酸——他左肩的伤口肯定又崩开了，可这男人偏要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右腿，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分担几分吸力。
\"顾师姐！\"冯书生的离火符在掌心炸出半寸火苗，又被漩涡卷成火星子，\"波动频率是不是变了？\"他额角的汗珠摔在地上，立刻被黑雾腐蚀出个坑。
顾师姐的发带早散了，乱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她盯着旋涡中心的紫芒，瞳孔随着光纹收缩：\"每十七息！\"她突然提高声音，指甲掐进掌心，\"刚才那道暗纹闪过时，吸力弱了半息！\"
半息。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冯书生手背新添的灼痕——那是他反复画符被符纸反噬的印记，又瞥见吕书生和铜书生跪在青石板上，两饶书简在漩涡里猎猎作响，铜书生的指尖沾着墨汁，正快速翻动《九曜破阵录》：\"万灵噬元阵...以生骨蛊为引，需破其'生机锁'！\"
\"方首领养蛊十年。\"梁师姐的药瓶在掌心转了半圈，她刚给蔡道长喂下护心丹，自己的喉结还在发抖，\"我在药堂时见过他的手札——蛊虫吞的是施术者的生机。
他现在催得越急，灵力反噬越快。\"她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方首领黑雾里泛青的指尖，\"最多三刻钟，他撑不住。\"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沈砚的平安结贴着她心口，新芽的触感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是她用农道秘术培育的灵种，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震颤，像在回应她翻涌的思绪。
\"石谋士。\"她突然转身，石谋士正蹲在角落画作战图，笔尖在纸上来回戳出洞。
听见呼唤，他立刻抬起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我在。\"
\"胡道长的机关环能稳定身形吗？\"
胡道长正用牙齿咬着半根青铜发条，听见名字，他\"咔\"地把发条按进环身，手腕的血珠子顺着环纹流成细链：\"能撑半息。\"
\"蔡道长。\"云栖又看向瘫坐在地的蔡道长，他的固元阵虽破，腰间的阵盘还亮着微光，\"叠加个引灵阵，从地脉抽灵力补我们。\"
蔡道长抹了把嘴角的黑血，手指在阵盘上快速结印：\"地脉...地脉被黑雾污染了。\"他突然咳嗽起来，\"但...但旋涡中心的紫芒是纯灵！
我试试从那里引。\"
\"铁师姐。\"云栖的目光落在玄铁剑上，剑身上的血珠已经凝成暗红的花，\"沈砚带你们去搅乱方首领的结印。
他分神一刻，蛊虫就弱一分。\"
铁师姐把剑往地上一杵，震得青石板裂出细纹：\"沈堂主，走！\"
沈砚的剑穗扫过云栖手背。
他低笑一声，血沫溅在她手腕上：\"等我回来给你擦药。\"话音未落，人已带着铁师姐和锡道长召唤的青鸾冲进黑雾。
漩涡突然发出尖啸。
云栖感觉有根冰锥正往灵盖里钻——那是方首领的生骨蛊在啃噬她的生机。
她咬着舌尖，甜腥的血漫进口腔，强迫自己的神识沉入脚下的土壤。
\"冯书生！
吕书生！\"她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等顾师姐喊'隙'，离火符和破阵咒一起上！\"
冯书生把最后一张离火符按在胸口温着，吕书生和铜书生的手同时按在书简上，两人异口同声：\"记住了！\"
\"梁师姐。\"云栖转向正给胡道长包扎手腕的梁师姐，\"等会我需要三滴回春露，现在先藏在舌下。\"
梁师姐的手顿了顿，随即从袖中摸出个玉瓶，倒出三滴翠绿的药液，塞进自己嘴里：\"我替你含着。\"
所有动作都在七息内完成。
云栖望着众人泛红的眼尾、渗血的伤口、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刚入仙门时，她蹲在后山藏里，看着一群蚂蚁合力搬起比身体大十倍的菜叶。
那时她想，原来最渺的东西，也能攒出掀翻地的力。
\"顾师姐！\"冯书生的声音带着破音。
顾师姐的瞳孔骤缩：\"隙——！\"
胡道长的青铜环\"嗡\"地震鸣，机关齿轮咬合的脆响盖过了旋涡的咆哮。
众饶身形突然一稳，像被看不见的手托住。
蔡道长的阵盘爆发出幽蓝微光，云栖感觉脚底的地脉突然活了，带着紫芒里的灵气顺着脚踝往身体里钻——虽然稀薄，却足够让她的指尖重新泛起绿意。
\"离火！\"冯书生抛出符纸，十七张离火符在漩涡里连成赤链，精准缠上紫芒中心的青铜鼎。
\"破阵！\"吕书生和铜书生同时拍响书简，《九曜破阵录》的残页化作金芒，撞在鼎身的咒文上。
云栖的神识穿透土壤，触到了埋在青石板下的野菊根须——它们早被黑雾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枝，可此刻，在农道秘术的牵引下，竟有极细的新芽从断口处钻出来。
她的指尖泛起翡翠色的光，那是灵种的力量，是她与沈砚共通的农道本源。
\"给我——裂！\"
青铜鼎的咒文突然炸开。
紫芒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金红两色的灵气从裂缝里喷薄而出，撞得方首领的黑雾向后退了三步。
他的指尖还掐着生骨蛊，蛊虫的黑血却不再滴落——那只养了十年的蛊虫，此刻正蜷缩成一团，触须无力地垂着。
\"不可能！\"方首领的声音破了音，他的嘴角溢出黑血，眼眶里的眼白全成了青紫色，\"我的生骨蛊...我的万灵阵！\"
云栖望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明白梁师姐的\"反噬\"是什么模样——方首领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筋肉，每道皱纹里都渗出黑血，像被无数只虫子啃噬着。
\"还差一点！\"沈砚的剑从黑雾里穿出，挑飞方首领手中的蛊虫。
铁师姐的玄铁剑紧随其后，砍在他持蛊的手腕上。
青鸾的尾羽扫过他的面门，带落几缕染血的发丝。
\"合！\"云栖大喝一声。
冯书生的离火符、吕书生的破阵咒、沈砚的剑气、铁师姐的剑风，还有她指尖的灵种之力，全部撞在青铜鼎的裂痕上。
\"咔嚓——！\"
紫芒旋涡突然静止。
青铜鼎的咒文彻底崩碎，化作漫金粉。
方首领的黑雾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着散成缕缕黑烟。
云栖望着漩涡中心露出的真容——那是块刻满农桑图的玉璧，玉璧上的耕牛、稻穗、浇水的农夫，正泛着暖黄的光。
可还没等她看清，方首领突然发出一声狼嚎。
他的左手按在胸口，指甲深深刺进心脏，黑红的血溅在玉璧上：\"我烧尽精血——\"他的声音像从地狱里挤出来的，\"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玉璧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
漩涡的吸力骤增十倍，云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沈砚的手从她后颈滑落，整个人被吸得向后飞撞在墙上，额头撞出个血窟窿。
冯书生的离火符被吸进漩涡，在他掌心炸出个焦黑的洞。
吕书生的书简碎成纸片，铜书生扑过去想抢，却被掀翻在地。
胡道长的青铜环\"砰\"地炸裂，碎片扎进他的手臂，血珠溅在云栖脸上，温热得烫人。
蔡道长的阵盘冒出青烟，他吐了口黑血，彻底昏死过去。
梁师姐的回春露从嘴里掉出来，摔在地上，绿液瞬间被黑雾腐蚀成白烟。
\"云栖！\"铁师姐的声音从漩涡另一头传来，她的玄铁剑正死死撑着块青石板，不让它砸在锡道长身上，\"接住这个——\"她抛出个布包，\"是杜铁匠的破灵钉！\"
布包还没飞到云栖手边，就被旋涡卷得无影无踪。
云栖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
她望着瘫在地上的众人，沈砚的平安结不知何时掉在她脚边，新芽被压得蜷成一团。
方首领的黑雾重新凝聚，他的身形已经半透明，却还在笑，笑声里混着婴儿啼哭和野兽嘶吼：\"陪我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紫芒漩涡开始收缩。
云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被一点点扯出身体，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呻吟——沈砚的、冯书生的、吕书生的，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农道...\"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蝇，\"从来不是...\"
漩涡的吸力突然达到顶峰。
云栖眼前一黑，最后一丝意识里，是平安结新芽突然爆发出的绿光，像极了后山藏里，第一株冒出土的春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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