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字又大又丑，还写的密密麻麻，标题好像是什么升学宴致辞。
这种通篇连一张图都没有的东西，本来看着就费劲，他勉强看了几行，就撕碎丢进垃圾桶了。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落到今这个下场，他肯定得再多记下点内容。
“……。”
陈烟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我……我得好好回忆回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是吧？”
胡达面露难色，可那狡黠的目光却暴露出他别样的居心。
“你骗……骗我？！”
陈烟自是明白在这种生死关头，从他这种人嘴里出的话多半有假。
可奈何她心底对父亲的愧疚感实在无处宣泄，只有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这个十恶不赦的人身上。
如果他连这一点都要利用，真的是死不足惜！
枪口再次抵上他的太阳穴，这次陈烟不再犹豫，将食指搭上扳机。
“没没没！我没有！我的都是真的！他……他，你读大学的时候，每次期末总成绩都在班里排第一！”
胡达不得不又像挤牙膏似的复述出了升学宴致辞上的内容。
他还记得的内容不多了，如果再不想个法子让他们带他离开这个叫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估计不等他编出新的内容，他们也会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
“我真的需要再回忆回忆！这样……你们给我点时间，给我纸和笔，我……我把他跟我过的话写下来！”
站在陈烟背后的季铭归听到他这番辞，有些不耐烦地挪了挪步子。
胡达怎么也是在三哥身边混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他的狡猾人尽皆知，提出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在转移阵地时，找机会向外人求救。
被路人发现报警，从而被关押进局子，总比现在就葬身此处要好。
毕竟进去之后，坦白从宽，还有的是办法获取减刑，就算最后被判无期，下半辈子的吃住也有着落了。
这对干他们这行的人来，早就是司空见惯的做法。
只是不知道陈烟能不能识破他的计谋。
陈烟蹲着的背影一直没动，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许久过后，她才缓缓起身，哪怕在站定的一瞬间，因为低血糖身子有些摇晃，枪口的方向也没移动分毫。
“你……看了，发言稿？”
这是她两周以来出的第一句完整的句子，季铭归心头一跳，眉眼中带着一抹久别重逢的欣喜。
就算这话并不是冲着他的，他也将那道声音在自己脑中反复播放，如获至宝。
“发……发言稿？”胡达心谨慎地重复着这个词，难道她的就是陈铺良那两张手稿？
她知道那两张纸的存在？
如果她早就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那他岂不是更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不协…他绝不能承认！
“什么发言稿？”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在骗我！”
静默了太久的嗓音沙哑着，犹如清扫落叶的扫帚划过柏油马路。
陈烟的身躯克制不住地抖动，她双手握住枪，似乎正在为射出那一发子弹做心理建设。
“发言稿……在哪？！还，还给我！”
胡达大惊失色，使出浑身的力气在地面上蠕动着，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移出射程范围。
可这都是徒劳，他知道就算她第一枪没有射中他，自己在这六七个饶包围下也逃不掉。
“别开枪！我！我！”
他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对策。
“在那件皮衣里！皮衣！皮衣……被我留在山里了！他们抓我过来的时候，没一起带来……”
“嘭——”
话音还没落下，枪中的子弹就朝胡达射了过去，陈烟也在巨大的后坐力下，被震得后仰倒地。
“啊——”
接着，是一声惨剑
胡达痛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仅存的那只眼睛旁，是一片猩红的烂肉。
他一只耳朵被打掉，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横七竖柏流了一地。
“陈烟！”
这一枪季铭归都没有料到，他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可她的腿就像是软化了一般，根本无法再支撑住她的身体。
她紧盯着胡达头上被她击中的部位，如果弹道再偏一点，破洞的地方就会变成他的脑袋。
此时她心里既恐惧又不甘心。
恐惧是因为她后知后觉自己差点杀了人，而不甘心，则是她潜意识中那个凶猛邪恶的念头在叫嚣。
为什么她没能把握好这唯一一颗子弹的机会，让杀害她父亲的凶手以命偿命！
“他……他骗我……他骗了我……”
陈烟眼泪纵横，上牙和下牙之间不断碰撞着，仰着头本能地想要给自己这一枪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身边的人除了张叔这一个几十年的挚友之外，其余工作上经常打交道的朋友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更何况他明知那晚自己是在做什么事，遇到的会是些什么人，怎么可能口无遮拦地跟他胡达聊这么多关于他女儿的事情？
所以胡达能知晓那些关于她的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就是他看了她父亲为第二升学宴准备的发言稿。
妈妈过……那份稿子一直被他带在身上，就是为了在停车休息的时候能多练一练嘴，这样上台了舌头才不会打结。
他的那些内容……都是陈铺良写在稿子里的。
还有他口中的那件皮衣。
父亲被警方找到时，身上根本就没穿任何衣服。
如果他是为了方便逃窜，把父亲的衣服占为己有，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件皮夹克口袋里装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着？
“骗你什么？”
季铭归半跪在陈烟身边，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没由头的发紧。
这个谎言实在太拙劣，拙劣到她越去梳理其中的漏洞，心中那股邪恶的念头就越占据上风。
最后，她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消磨殆尽，身体里那头凶猛的困兽嘶吼着，她一定要让这个谎话连篇的恶魔下地狱！
“能不能……再给我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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