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九霄

连绵无尽的沈家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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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归途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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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陆明渊冰冷的身躯踏入星辉通道的瞬间,尹妙只觉脚下虚浮。

> 通道另一端熟悉的泥土气息裹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夕阳熔金般泼洒在劫后余生的枯竭药田上。

> 那株嫁接的碎星草在晚风中微颤,草叶上细碎的银光,像散落的星子,又像凝固的泪。

星辉通道在身后无声合拢。脚下是熟悉的、带着焦土气息的松软泥土。夕阳的光线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将药田的每一道龟裂、每一片焦痕都涂抹上浓重的金红。那株碎星草就在几步之外,草叶边缘流转的微弱银光,刺得尹妙双目生疼。

回来了。

可这“回来”二字,沉重得如同她臂弯间冰冷的身躯。陆明渊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侧,毫无生气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窒息。他苍白的面容在夕阳下甚至透出一点不真实的暖意,仿佛只是沉睡。尹妙低头,目光贪婪地描摹过他的眉骨、鼻梁、紧抿的薄唇——那曾对她绽开过温和笑意的唇,如今只剩下死亡的灰白。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狰狞地盘踞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伤,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硬生生剜走的空洞来得尖锐。赢了,仇报了,锈毒净了……可代价是什么?

“陆师兄……”破碎的气音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到家了……”

回应她的,只有穿过枯枝的呜咽风声。

>“妙丫头!”

>苍老嘶哑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撕裂了暮色的沉寂。

>青阳真人几乎是踉跄着平近前,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亦是面色剧变。

>老道的目光死死钉在尹妙怀中那毫无生息的身影上,布满血丝的老眼瞬间蒙上一层浑浊的水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着,竟不敢去碰触。

>“明渊……他……” 声音哽在喉头,后面的话,重逾千钧,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妙丫头!”

一声嘶哑的、饱含着巨大惊惶与难以置信的呼喊猛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尹妙迟钝地循声望去,视野里闯进几个踉跄奔来的身影。为首的青阳真人,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老道,此刻须发凌乱,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钉在尹妙怀中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上。他平近前,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着,指尖离陆明渊冰冷的衣袖只有寸许,却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无论如何也不敢落下。

“明渊……他……” 青阳真饶喉结艰难地滚动,后面的话语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嘴唇哆嗦,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浑浊的老泪瞬间滚落。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亦是脸色惨白如纸。戒律堂那位向来铁面的长老,此刻也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尹妙抱着陆明渊,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琉璃梦,缓缓屈膝,跪坐在药田边缘尚算平整的土地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脸颊贴上陆明渊冰冷的额角,那寒意直透骨髓。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师尊……”尹妙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玄冥子……被归墟之眼……放逐了……锈毒……已净……” 她艰难地汇报着结果,这用至亲性命换来的胜利果实,此刻品尝起来,只有满口苦涩的灰烬。

青阳真人身体猛地一晃,旁边的长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老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涌的巨浪,目光落在尹妙眉心的莲花印记和她腰间气息圆融的玉佩上,闪过一丝极致的复杂。他重重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尹妙的肩膀:“孩子……苦了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尹妙被这一拍,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沉重的力道仿佛将她从一片混沌的悲伤中暂时按回了现实。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青阳真饶肩头,望向更远处。残破的药田边缘,影影绰绰地聚集着幸存下来的村民。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脸上刻满了恐惧、茫然和劫后余生的麻木。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兽般的呜咽声,从人群后面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尹妙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

只见人群被一只枯瘦的手慌乱地拨开,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沾满灰土衣裳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钻了出来!是尹宁!她的脸脏兮兮的,沾着泪痕和泥灰,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尹妙,更盯着她怀里那个毫无生息的身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那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姐姐……姐姐……” 细弱的呼唤终于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她似乎想扑过来,却又被眼前这过于残酷的画面钉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个稍高些的身影也挤了出来,是尹安!他紧紧抿着嘴唇,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想做出镇定的样子,但那双酷似尹妙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惊惶和巨大的不安。他比尹宁看得更清楚,姐姐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是陆师兄!那个会温和地教他辨认药草、会偷偷塞给他糖块的陆师兄!他死了?像爹娘一样……死了?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巨石砸进他幼的心湖,让他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妹妹尹宁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也像是在阻止妹妹贸然冲过去。

“安儿……宁儿……” 尹妙的声音哽住了。看到弟妹的瞬间,那强行压抑的、如同火山般的情感洪流几乎要冲破堤坝。她以为将他们安置在守静谷是安全的,却忘了战火之下,药田边缘这片最后的营地也并非净土!巨大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竟然让年幼的弟妹亲眼目睹了陆师兄的死亡,目睹了她此刻的狼狈与死寂!

她想张开手臂抱住他们,想告诉他们别怕,姐姐回来了……可她的手臂抱着陆明渊冰冷的身躯,沉重得抬不起来。她的喉咙被巨大的悲伤堵住,一个字也不出来,只能对着弟妹的方向,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地点零头。泪水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

尹宁看到姐姐点头,看到姐姐流泪,那强忍的恐惧和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甩开哥哥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尹妙扑了过来!的身体撞在尹妙的腿上,带着巨大的冲力。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死死抓住尹妙染血的衣角,仰着脸,哭得撕心裂肺:“姐姐!姐姐!陆师兄怎么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话,年幼的她不敢出口,只能化作更加汹涌的泪水。

尹安也跟了过来,他没有像妹妹那样扑上去,只是紧挨着尹妙跪坐下来。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焦黑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伸出颤抖的手,心翼翼地、轻轻地碰了碰陆明渊垂落在身侧、冰冷僵硬的手背,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尹妙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反复穿刺。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颤抖地、极其轻柔地抚上尹宁哭得颤抖的脑袋,又用沾着血污的手指,碰了碰尹安紧握的、冰凉的拳头。她的动作僵硬而笨拙,传递的安抚微不足道,却已是此刻她能给予的全部。

“别怕……” 她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到极致的字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姐姐……在……” 她将抱着陆明渊的手臂收拢得更紧,仿佛要将弟妹也一同护在怀中,却又显得如此徒劳和悲凉。

青阳真人看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沉稳,却难掩其中的沙哑与沉重:“传令!戒律堂、百草阁弟子听令!立刻彻查周边,清除魔气残余!药堂弟子速备担架、灵药!百草阁……”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尹妙怀中,“……准备……静室。安置所有幸存者,尤其……保护好孩子。”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紧紧依偎在尹妙身边的尹安和尹宁。

“是!”几位长老肃然领命,迅速转身,压抑着悲愤,开始低声分派任务。一道道指令在暮色中传递开去,原本死寂的废墟边缘,开始有了压抑而有序的移动。

药堂弟子抬着简陋担架,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将陆明渊冰冷的身躯安置其上,覆盖上素白的布帛。尹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那抹素白消失在临时清理出来的、作为静室的半塌草屋门口。尹宁死死抱着她的腿,哭得几乎脱力,尹安则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脸惨白,无声地掉着眼泪。

尹妙依旧跪坐着,仿佛魂魄也随之被抽离。但她的臂弯里,此刻不再是空荡的冰冷。尹宁依偎着她,的身体传递着真实的温热和颤抖的恐惧。尹安紧紧挨着她,那份沉默的悲伤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却也将她从彻底的空洞中,拉回了一丝名为“责任”的沉重现实。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最后一丝暖光消失。无边的夜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浸染开来,将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连同依偎在废墟之上的姐弟三人,一同吞噬。枯竭的药田边缘,那株嫁接的碎星草在寒风中倔强地摇曳着,叶尖的银光微弱却恒定,如同绝望深夜里,不肯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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