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厢里面闷了这些时日，秦晔虽然没有叫苦叫累，却也忍不住要出来透透气。
清晨寒气未散，草盛林密，路边的树叶上还凝着露珠。
远处山峰秀美，白云堆积，望去只觉眼中都清明了几分。
池越与他策马同行，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衔在唇间，气息微吐，叶笛声便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初时，笛声清幽宁静，似落花一片一片坠入深潭，激起微的涟漪。
他闭着双目，指尖轻颤，笛声渐低，如朦胧的雨雾悄然而至，凉意打湿了衣襟。
而后，笛声一转，忽然上扬，仿佛飞鸟穿林掠空，青山初醒，晨光洒落峰峦，云雾缭绕间，山色妩媚如画。
笛音时疾时缓，宛转悠扬，如山风拂过林梢，带来远方松涛阵阵。
正是眼前之景。
“玄清道长今日心情不错？”
秦晔听完笛声，只觉曲子清逸明亮，大有逍遥之意。
“今日难得好睡，没人拿刀来扰我清静，自然心情不错。”
池越松开叶片，任它随风飘落。
秦晔也露出一个笑来，永州将近，不必再风餐露宿，时时警惕，的确让人心情颇佳。
“这一路多亏有道长护持，明日便是永州地界了，道长多日辛苦，不如在永州盘桓休整一段时日，也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
“那贫道就厚颜叨扰了。”池越并不推辞客气，直接答应下来。
秦晔也不觉得意外，他观察了一路，这位道长是个难得的随性之人，话做事直来直去，喜恶由心，不爱同人虚与委蛇。
喜欢练剑和看道经，性格也十分平和，不爱主动话，谈起武学问题他总是很有兴致。
若是陈楦问及医理，他虽然兴致一般，却还是会认真回答。
通情达理却又懒于交际，性情旷达超逸，他不屑于伪装，也没有必要伪装。
以池越的武功，如果他真有其他目的，也只需直来直往，身边仅剩的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担
也不知道他的朋友是怎么请动他帮忙的，毕竟道长看起来并不爱多管闲事。
秦晔心中想着，口中便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我欠他一个大人情。”池越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揪着路边的草叶玩，随口回答。
李合是他进入司局的引路人，也是他推荐池越进入了审判部。
所以对于他的请托，池越自然要尽心尽力。
今日休整时，系统发现路边一里之外有几株山葡萄和野枣，果实已经成熟，可以给这几日已经吃菜粥、干粮吃腻聊池越换换口味。
池越了一声，留下系统在原地警戒，便扔了众人，提起轻功快去快回，不到片刻就摘了一衣兜回来。
紫红的山葡萄、青黄的野枣，还有几颗未完全成熟的松果，放在几上看着十分喜人。
他将野果分作一大一两堆，将大的那一堆分给了刚喝完药的秦晔，笑道：“整喝药，换换口味。”
秦晔拾起一颗山葡萄，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绽开，连日喝药的苦涩似乎也被冲淡了些。
他心中升起几分暖意，从自己面前这堆里又分出一半野果，推到道士面前：“多谢道长厚爱，这是道长辛苦采回来的，我尝一点便足够了。”
池越摇头，又推回去：“你是病号，你多吃点。”
对于他的好意与关切，秦晔不好一再推辞，不然就真的却之不恭了。
吃完山葡萄和野枣，池越拈起一颗松果，剥了几粒松子，却又嫌麻烦，随手丢在一旁。
秦晔不嫌麻烦，见状捡起松果，指尖用力，将松子一颗颗剥开，松仁拿竹杯装了，剥完之后，却是放在了池越手边。
池越拈起一粒松子放入口中，松香清苦，回味却甘甜。
“多谢将军。”
他低头看着竹杯里的松子，嘴角微微上扬。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识海里响起：【宿主，你笑起来真好看，可不可以一直这样笑呀？我喜欢看。】
池越抬眸，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系统是能量生命，对于人类的美丑它多半是没有概念的。
【你知道什么是好看吗？】
【我喜欢，就是好看。】系统理直气壮的。
池越有了些许猜测，有一类能量生命对情绪很敏感，它们喜欢正向的，温暖的情绪，虽然不以情绪为食，常常接触却会让它们的能量更稳定。
【你看男主好不好看？】
系统闻言，飞到秦晔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
【男主也好看！】它大声完，又回到池越肩头。
问道：【为什么你们不一直笑呢？】
池越望着这个单纯的系统，耐心解释。
【因为人类的精神活动大多数时候是比较平静的，遇到了坏事，我们会愤怒、伤心；遇到了好事，我们才会喜悦、微笑。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平淡、无聊、疲惫，并不想笑的。】
系统似懂非懂：【就像我看到你变得好看的时候就会心情好？】
【……差不多吧。】池越。
变得好看……他忍不住沉思，难道他不笑的时候在系统眼里很难看？
【那刚才你遇到了什么好事所以笑了？你喜欢男主剥松子？】
系统灵机一动：【让他一直剥，你就可以一直笑了！】
池越按住自己抽动的嘴角，放慢语气教导它：【我不是因为他剥松子而高兴，是因为我给出去的善意，有被人看见、接住。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系统在数据库查了一下：【他想和你永远相好？】
池越顿住，拿这个不读书的文盲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解释。
【这句话用在这里不是定情的意思，而是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这不是为了回报对方的馈赠。
而是明白了对方的馈赠所代表的情谊，珍重、理解他饶情谊，这便是再好不过了。】
【有点复杂，我再去学一学。】
池越沉默片刻，忽然笑开，看来这个任务，倒也不是那么无聊。
火堆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松子的壳散落一地，山风拂过，远处的林木簌簌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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