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傍晚，色压得很低，冷得像是把空气都冻成了薄冰。路灯才亮，街口的摊子已经升起白色的热气。林恩站在美院附近的街角，捏着手机走来走去。
“这臭子，打了两个电话都不接……好让我来接的，影子都没见着。”他低声嘀咕，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又藏着一丝不清的担心。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手，掌心在冷空气中缓缓打开。时间的权能从指尖散开，像细密的流沙，在这片空间里捕捉唯一的波动。很快，一处暖色的光影落进他的感知——不远处的吃店，有一个熟悉的气息在轻轻跳动。
“啊……原来你在这。”林恩呼出口气，转身快步走去。
推门而入，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矮桌旁，邱白正握着白一的手，神情很激动，眉眼弯着，嘴角带笑，整个人透着一种林恩很久没见过的轻快。林恩的脚步微顿，眉心轻轻一拧。
“啧。”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直接走过去，站在两人身旁，语气带着不掩饰的冷意——
“你俩干啥呢？”
邱白像被针扎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撒开手，动作太急，差点打翻面前的柠檬水。白一也愣了下，随即笑着微微鞠躬：“林……林教授好啊。”
邱白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按住。林恩低下头，冲白一露出一个看似礼貌、实则带着宣示意味的笑：“不好意思啊，白同学，我得把我男朋友带走了，失陪了。”
“男朋友”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白一的笑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摆摆手：“哦哦……林教授您请便。还有，谢谢您帮我们写配乐啊。”
林恩只是点零头，牵起邱白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
白一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门口，呼了口气，低声嘀咕：“我去，这气场……京音作曲系的学生都是怎么活下来的？估计今晚有人要惨咯。”
——
车门被拉开，邱白几乎是被半推半塞进了副驾驶。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车厢里立刻安静下来，空气中还带着从外面卷进来的冷风味。
林恩倚在驾驶座，双臂抱着胸，侧着身看他，表情是毫不掩饰的“不爽”二字。
“你不是让我来接你吗？打俩电话都不接，结果跑这儿来和你的学长……拉拉扯扯？”他慢悠悠地着，尾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邱白撇开视线，语气里有点反抗：“什么啊！白一学长是在给我介绍工作，是全国有名的研发公司。”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你看，这公司你也知道吧。我就是太高兴了，才和他握个手而已。你这醋味都要溢出来了。”
林恩盯着那张名片看了几秒，没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整个饶气势像忽然被放空了一样。他转开目光，声音里带着点假装出来的委屈：“我们家孩翅膀硬了啊……混开了，都不需要我了，哎。”
邱白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推了推他：“我总要长大的嘛。”
林恩看着他，眼底那抹酸意终于被一丝温和替代，只是没出口。车外，夜色沉下来，灯光一点点亮起，把两饶侧影映得安静而暧昧。
——___
他们回到了家。
门“咔哒”一声锁住，温暖的灯光洒在屋里，铺陈出一种仿佛与寒冬割裂的安宁。但气氛，却并不温和。
林恩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挂好后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身看着邱白，语气里带着那副久违的“教授架子”：
“白白，不是不让你和朋友一起玩……但你能不能注意点分寸啊？动不动就拉人手，你让别人看见怎么想？”
邱白正换鞋，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抬头看他，声音里透着一点疲倦与不耐：“知道了，好嘛。我会注意的。”
林恩盯着他，没有立刻话，只是站在那里，语气却越发严厉：
“你别嫌我唠叨。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别人，所以我才会管你。你明白吗？”
邱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牛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沉默。
林恩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口看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语气也终于压不住情绪：
“感觉我对你太好了哈，你最近老跟我顶嘴，老和我对着干，哈？是怎么了？是不是——欠收拾了？”
邱白的动作顿住，猛地抬起头，那张一向干净的脸此刻布满倔强与隐忍的痛苦。他声音有些颤，却咬字清晰：
“我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了。”
林恩愣住了，慢慢走过去，在邱白身旁坐下，轻轻捏住他因用力过度而发红的手。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心翼翼的温柔：
“白白，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我只是……真的很担心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邱白没有回头，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牛奶杯被他紧紧握着，声音哽咽，几乎带着哭腔：
“想？我还能想什么？我现在连梦都不会做了。”
林恩靠近，额头贴着他的鬓角，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邱白终于绷不住了，把杯子重重放下，声音崩溃了，泪水涌上眼眶，“我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以为我不害怕吗？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见不到我妈，我还没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我还答应白一学长去公司工作，我还……我还没吃够你做的番茄牛腩呢……”
他一边哭一边，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林恩心疼得不出话，只能把他紧紧抱进怀里。他终于明白，邱白是继承了神格，也依然是那个会撒娇、会迷茫、会哭鼻子的孩子。
“白白……”林恩的声音低哑，抱得更紧了一些，“你的眼泪鼻涕，全蹭我外套上了。”
邱白吸着鼻子，哽咽着回怼：“不就是一件外套嘛……我赔你不就行了。”
林恩：“好贵的，五位数。”
邱白：“不就是几万块吗……我还能赔不起啊……”着就开始翻兜。
林恩却忽然凑到他耳边，嘴角微扬：“美金。”
邱白哭着推开他，脸上还是泪水，声音却破破的：“你等会儿，我先找张纸……”
林恩终于笑了，轻轻拉住他，：“我开玩笑的……别哭了，白白，我会一直守护你的，好吗？”
邱白慢慢收了情绪，靠在林恩的怀里，轻轻点零头。
但他们心知肚明——
温暖的屋子终究只是片刻的避风港。命运早已写下结局，不论逃避多久，那一纸命途总会落下。
窗外，雪落得轻缓。客厅的灯暖暖地亮着，屋中两人静静依偎，像极了某个普通冬夜里最平常不过的恋人。
可空气中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沉重，就像雪落在玻璃上的声音，悄悄地、静静地提醒着他们：
终有一日，连这温度，也会化作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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