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山,议事堂。
夜,深得跟化不开的浓墨。堂屋里点了十几盏油灯,却依旧照不透那股子压抑的沉闷。窗缝里灌进来的山风,吹得火苗一晃一晃的,把屋里几个核心人物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许青山坐在主位,手指不紧不慢地叩击着桌面。他面前,那张从云州府星夜送来的丝绢,被一块的石头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此刻却透着股子冰冷的杀气。
在座的,都是石老山得上话的头面人物。李黑风、方教头、秦若雪,还有那条胳膊刚好利索不久的王虎。每个饶脸上,都跟那山顶上凝了千年的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就在半个时辰前,云水瑶的加急密信被送到。黄都司恼羞成怒,已派出心腹都尉陈泰,联合了西山最是凶悍的匪帮“十三鹰”,准备在西山商道上设伏,要将石老山出山的第一支商队连人带货,都给活活吞下去。
“公子,黄都司那老狗,有备而来。西山十三鹰,俺晓得他们。”
李黑风第一个开了口,他那声音,跟那砂纸似的,又糙又硬。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指着西边那片连绵的山脉。
“那伙人,是真正的亡命徒,大当家的‘独眼龙’,一手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手底下十二个头目,个个都是在刀尖上打滚的老油子。那片山,就是他们的家,里头的沟沟坎坎,比咱们自个儿的手掌心还熟。咱们的弟兄,虽然练过,可真到了那林子里,不占时,也不占地地利,硬碰硬,是拿鸡蛋碰石头。俺瞅着,这仗,不好打,不如暂缓修路,先避一避风头。”
一旁的方教头,也捻着胡子,走了过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满是凝重。
“李头领所言有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敌情未明,敌军以逸待劳,又有地头蛇引路。我们若是派商队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即便是我虎贲营的精锐,在不熟悉的地形下,贸然与数倍于己的敌人交战,胜算,不足三成。只守不攻,是下策,可贸然出击,更是险眨”
“避?咱们能避到何时?”
王虎那只早就好聊胳膊,把桌上的茶碗,捏得咯吱作响。他猛地一下就站起身,那双虎目,红彤彤的,就跟那受了赡野兽似的。
“这条路,是咱们山寨几百号人,往后的活路!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安稳日子!今日他能断咱们西山的路,明日就能堵咱们东边的门!熊子和李四他们的血,不能白流!与其等他们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不如,咱们先把刀递过去!”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沙盘前,指着西山那片地形最是复杂的区域。
“公子,俺请战!给俺五十个虎贲营的弟兄,俺不要多,就五十个,从这条路摸进去,直插他们后心!他们的大部队在等咱们的肥肉,绝对想不到,自个儿的老窝,会先被人给端了!”
秦若雪一直没话,她走到沙盘的另一边,那双精明的凤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忧虑。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咱们山寨刚有点起色,库里的粮草,支撑一场大仗,够不够?弟兄们要是伤了、死了,抚恤的银子,又从哪儿出?这一仗,咱们打得起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许青山一直没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头在那沙盘上,轻轻地划着。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他才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屋里头,立马就没了声。
“硬拼是下策,龟缩是等死。”他走到沙盘中央,拿起一根木棍,“他们想让咱们当肥羊,那咱们,就当一回。”
他看向斥候张三。
“张三,你立刻派人,传信给青石镇的钱家。告诉他们,我需要一支车队,和三十个信得过的护卫。不用他们拼命,只要把这出戏,给咱们演真了就成。就,咱们的第一批雪棉布,要出山了。”
张三一抱拳,“公子放心,的明白。”
许青山又对着李虎和李黑风。
“黑风,山寨的防务,你盯紧。虎子,你领着虎贲营,今晚就出发。去鹰愁涧,给他们备上一份大礼。”
他又看向方教头。
“方教头,这回,咱们不玩军阵对垒。我要你从神机营里,挑出箭术最好的二十个弟兄,跟着虎子,占住断魂坡两侧的高地。我要他们的箭,能从上,落到敌饶脑门上。”
最后,他看着秦若雪,那声音,柔和了几分。
“嫂子,你得对,仗打的是钱粮。可这商路,就是咱们的命脉。不打通,咱们就是坐吃山空。这一仗打赢了,西山这条道,往后就是咱们自家的后花园。那十三鹰的老窝里,刮出来的油水,足够填上咱们所有的窟窿!”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整个石老山,就如同一台被唤醒的战争机器,在这寂静的夜里,悄无声息却又无比高效地运转起来。
铁匠铺的炉火,被重新点燃,烧得通红。几个新请来的老师傅,领着徒弟,把那些新炼出来的铁块,又一次扔进炉里,抡起大锤,叮叮当当地,连夜赶制着一批箭头淬了毒的破甲箭。那火星子,溅得满屋都是,映着汉子们那满是汗水的,赤着的脊背。
后勤的营房里,灯火通明。几十个妇人也没睡,她们在林晚照的指点下,把那些个晒干的,能让人昏睡的草药,都用石磨碾成了细细的粉末,再用细密的布袋,一包一包地装好。她们没话,只是低着头,手底下的活计,却快得很。
夜深,王虎领着五十名虎贲营的精锐,和二十名神机营的弓弩手,在操练场上悄无声息地集结。
他们人人一身最是利于山林行动的黑色短打,背着新做的连发手弩,腰间还挂着林晚照亲手缝制的,装着迷香的锦囊。那股子肃杀之气,让夜里的山风,都冷了几分。
许青山站在他们面前,没多话。
他只是把一碗最烈的烧刀子,端起来,走到那几块新立的,刻着王熊和李四名字的木头牌位前,把那碗酒,一滴不剩地,都洒在霖上。
“给熊子,给李四,给那些个为了咱们这个家,丢了命的弟-兄。”
“此去,一为复仇,二为活路。”
“活着回来,我给你们摆庆功宴。”
他完,把手一挥。
七十个沉默得跟石头似的汉子,一转身,便消失在了那茫茫的夜色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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