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只得强忍着泪水应下来，又将柔儿扶起，沉声道：“你把哥哥的事和你如何认识他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柔儿抽泣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她是被玱玹所救，此后便对他言听计从。
夭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叹息道：“哥哥真是太傻了。”
与此同时，西陵杰在榻上辗转醒来，方要撑身去寻夭，涂山悠的声音已从门外飘入：“人已离去。”
“何处？” 西陵杰猛然坐起，牵动腹部的伤处，却浑然不觉，“防风逸重伤未愈，能携她去哪？”
“行踪未明。” 涂山悠步入室内，袖中滑出一物置于案上，青玉光泽映得他眉目冷冽，“只知此物是防风逸从赤水明轩手中夺来。”
“西陵圣物！” 西陵杰瞳孔骤缩，“为何在你手中？”
“自然是替你拿回来的。” 涂山悠甩袖 “祭祀大典将至，你若不想西陵氏的祭坛见血，此刻便该启程返族。”
西陵杰攥紧圣物，虽他对涂山悠没什么好印象，此刻却不得不压下芥蒂，抱拳道：“今日之恩，铭记于心。”
“不必谢我。” 涂山悠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絮，忽而轻笑，“要谢便谢防风逸 —— 他以命相搏护下的，不止是你西陵氏的圣物。”
西陵杰身形一震，喃喃道“是啊！自己的命都是他救的。”
“九黎蛊术，向来尚一千自损八百。” 涂山悠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你若真欲护她，该学的是握剑，而不是控蛊。”
话音落时，西陵杰已转身走向廊下，圣物在腰间泛着冷光。
此刻清晖殿烛火摇曳至三更，夭独坐在寝殿的紫檀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玉佩上 “玱玹” 二字的刻痕。
这处宫殿还是千年前两人偷藏蜜饯的旧居，案头博古架上仍摆着她当年摔碎又粘合的玉鹿摆件，殿外檐角风铃响动，恍惚间似有少年郎的笑声掠过廊下。
相柳立在廊柱旁，望着她映在窗纸上的剪影，掌心悄然攥紧了袖中刚收到的密报 —— 赤水氏私铸的兵器已清点完毕，一万副甲胄藏在枳邑城地下工坊，明日早朝正是瓮中捉鳖的良机。
子时三刻，陛下书房的烛火依旧未灭。
他握着赤水氏的密报卷轴，在殿内来回踱步，“明日早朝，赤水族长必会以寿礼为由请封。” 他忽然驻足，目光投向殿外相柳的身影，“你可还记得，朕与你约定的三件事？”
相柳抬眸，眼底微漾涟漪：“自然记得。第一件，助你扳倒赤水氏；第二件……” 他顿了顿，望向夭寝殿的方向，声音轻了几分，“暂且不急。”
男子轻笑，指尖叩了叩案几上的鎏金虎符：“赤水氏豢养的死士藏在花园的假山下，约摸有三十人。
朕会让禁军假意疏漏，引他们今夜动手 —— 如此一来，明日早朝便能坐实‘行刺未遂’的罪名。”
听到这话，相柳眉峰微挑：“陛下倒是算无遗策。”
“算无遗策？” 他忽然低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这下太重了，重到朕连至亲都护不住，但今日不同，今日朕要让所有欺辱过姑姑的人，都亲眼看看，敢动朕的至亲，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与此同时，夭推开窗棂，夜风吹起她鬓间碎发。
千年前的月光似乎从未变过，依旧能照亮廊下那株她亲手栽的桂花树，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 相柳不知何时进令，指间夹着盏鎏金宫灯，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异常柔和。
“明日之事，不必担忧。” 他将宫灯搁在案头，“这是我亲手制的贝壳，若遇危险，把它放在嘴边吹一下，我必以最快速度赶到你身边。”
望着贝壳上流转的幽蓝光晕，她趴在相柳怀里，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金铁交鸣，微微顿了顿。 “今晚不太平对吗？”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几分不安。
相柳替她拢了拢披风，望着殿外摇曳的烛影，忽然轻笑：“陛下的谋略不比玱玹少，赤水氏的死士不过是餐前点心，真正的杀招，是明日早朝上的雷霆之怒。”
“当年玱玹为坐稳王位，能忍百年卧薪尝胆；如今陛下为除心腹大患，甘做饵引蛇出洞——这大荒的君主，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鲜少能从相柳大人口中听到夸赞之词。”夭不禁插话。
相柳眉头微皱，指尖轻敲她的眉心：“莫非你觉得我应终日与榷兵相见？”
夭缓缓靠回他怀中，聆听着他的心跳逐渐平稳，忽地轻声言道：“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心慈手软。”
听到这话，相柳的身躯微震，刚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得声响，他立马将夭护于身后，却见是陛下身旁的内侍，手捧一件狐裘匆匆奔来。
“防风公子，陛下言深夜寒露浓重，请姑娘加件衣裳。”
他将狐裘放下，又压低嗓音，“赤水氏的私兵已入了禁军埋伏圈，明日早朝必能将其一网打尽。”
相柳仅是颔首，待内侍退下后，他将狐裘披于夭肩上。
狐毛柔顺，犹带暖炉烘烤的余温，夭忽地忆起千年前玱玹为她送披风的情形，眼眸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可是在想他？”相柳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
夭一怔，仰头见他凝视着窗外的飞雪，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言道：“玱玹毕竟是我的亲人，这你还吃醋。”
闻言，相柳将她抱至榻上，用昏睡咒让她睡着，又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一下。“睡吧，待你醒来，一切皆会好转。”
睡梦中的夭，仍在不断呼唤他的名字，相柳忽然觉得，这广袤江山，千秋万载，皆不及怀中之人嫣然一笑。
“傻瓜。”他又低声呢喃一句，然而转身之际，却与立于廊下的陛下目光交汇。
望着两人紧握的手，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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