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客那句“磐石二字,我今日方算真正领略”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在的磐石工坊里荡漾开来,又迅速被现实的火热吞没。订单如同开闸的洪水,线上平台预订通道刚重新开启几分钟,就被眼疾手快的食客们瞬间挤爆。仓库门口的桌旁,排队的街坊比往日更长,议论的话题除了那神奇的“琥珀流心”,更多了昨日那惊心动魄的“蒸汽神迹”和李老师那深不可测的功夫。
工坊里,那台银灰色的三层蒸柜在王磊彻夜未眠的反复调试和加装了三道冗余安全监测后,终于像一头被彻底驯服的巨兽,温顺地吞吐着稳定的蒸汽,发出令人心安的嗡鸣。巨大的产能释放出来,流水线高速运转。王婶的指令声、吴大妈的笑骂声、真空包装机的嘶嘶声、还有街坊们隔着窗户的赞叹声,交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交响曲。
鹿玖的后背伤处,在磐石劲的温养和王婶秘制药膏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只剩下隐隐的酸胀。他穿梭在工坊各处,协调、检查、搬运,动作利落了许多。只是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飘向仓库中央那片“磐石”地垫。
李如玉依旧盘膝而坐,闭目调息。阳光透过高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金。她的脸色比昨日恢复了些许,不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眉宇间那份清冷疏离之下,似乎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份疲惫,如同上好的美玉蒙上了一层薄雾,非但不减其华,反而平添了几分凡尘的脆弱感,无声地牵动着鹿玖的心绪。
“玖!玖!”王婶的大嗓门把鹿玖的思绪拉了回来,“愣啥神呢!快!去库房搬两袋糯米粉来!吴姐那边快见底了!”
“哦!好!”鹿玖应了一声,转身朝库房走去,眼角余光瞥见李如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呼吸的节奏比平时稍快了一瞬。她消耗太大了……鹿玖心头一紧,加快脚步。
傍晚时分,工坊的喧嚣暂告一段落。订单基本完成,设备也进入了冷却维护阶段。王婶她们累得够呛,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收拾着工具准备回家。苏青抱着平板,还在统计今的“战果”,嘴角咧到了耳根。
鹿玖却没有离开。他走到那片地垫旁,看着李如玉缓缓睁开眼。那双凤眸里的冰寒似乎被疲惫融化了些许,显出几分澄澈,如同雪后初晴的空。
“感觉好些了?”鹿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翼翼。
李如玉的目光扫过他,在他关切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上。“些许耗神,静养即可。”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封感,似乎薄了一层。
鹿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想起昨夜辗转反侧时冒出的念头,此刻鼓足勇气道:“那个……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王婶她们都回去了,晚饭……要不我做点?清淡些的。”
李如玉微微侧首,目光重新落回鹿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做饭?这个在她眼中更多是“烟火俗务”的举动,由鹿玖提出,对象是她……这感觉有些奇异。
鹿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我跟我妈学过几手家常菜,手艺……应该还能入口。总比叫外卖强吧?王婶你现在需要温养,外卖太油腻。”
李如玉没有立刻回答。仓库里很安静,只有蒸柜冷却风扇最后的嗡鸣。夕阳的金辉透过高窗,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半晌,她才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可。”
一个字,却让鹿玖心头莫名地松了一下,甚至涌起一丝的雀跃。“那你再歇会儿,我去准备!”他转身快步走向工坊角落那个临时搭建的灶台——原本是给王婶她们热饭用的。
洗锅、淘米、切菜……鹿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行云流水,但胜在认真仔细。他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特意去菜市场挑的新鲜时蔬和一块嫩豆腐。刀工很是一般,土豆丝切得粗细不均,青菜也掰得大不一,但那份专注劲儿,倒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记得王婶过,李如玉口味偏淡,喜食素净。
李如玉并未闭目,目光平静地追随着鹿玖在灶台前略显笨拙的身影。看他手忙脚乱地控制火候,被溅起的油星烫得缩手;看他皱着眉尝咸淡,又手忙脚乱地加盐;看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此情此景,与她记忆中御膳房里那些技艺精湛、战战兢兢的御厨截然不同。没有繁复的礼仪,没有无声的恐惧,只有一种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关牵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丝微澜。很陌生,却不令人排斥。
不多时,几道简单的家常菜摆在了临时支起的桌上:一碟清炒时蔬(火候稍过,菜叶有点蔫),一碗嫩滑的鸡蛋羹(表面有几个气孔),一盘略显粗犷的醋溜土豆丝,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呃……卖相一般,味道……应该还行?”鹿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脸上带着点汗渍和油光,眼神里有点忐忑,像个等待老师点评作业的学生。
李如玉走到桌旁,目光扫过那几盘称不上精致的菜肴。她拿起筷子,动作依旧带着皇室固有的优雅,夹起一根土豆丝,放入口郑
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咀嚼的动作很慢。李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如同在品鉴最顶级的贡品。片刻,她又尝了一口鸡蛋羹,最后是那蔫蔫的青菜。
时间仿佛凝固。鹿玖感觉自己后背的汗又冒出来了。
终于,李如玉放下了筷子。她抬起眼,看向紧张等待的鹿玖。那双清冷的凤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尚可。”她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多了一丝……或许是错觉的温软?“火候稍急,蛋羹水汽略重。然……心意至纯,胜于珍馐。”
心意至纯,胜于珍馐。
八个字,如同温暖的溪流,瞬间冲垮了鹿玖心头的忐忑,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你……你喜欢就好!下次我注意火候!”
李如玉没有再话,只是拿起碗筷,开始安静地进食。动作依旧优雅,速度却不慢。那盘卖相不佳的青菜和土豆丝,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暮色四合,仓库里亮起疗。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对坐而食,周围是空旷的仓库和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工坊设备。没有言语,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一种奇异的、安宁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吃完饭,鹿玖麻利地收拾碗筷去清洗。李如玉没有立刻回到地垫上,而是缓步走到工坊那台崭新的蒸柜旁。巨大的机器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她伸出手指,没有触碰,只是隔着寸许距离,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磐石劲”,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蒸柜光滑冰冷的外壳。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昨日感知到那个故障阀块的位置。冰冷的钢铁触感通过无形的劲力传递回来。这一次,没有狂暴的压力,只有平稳运行带来的轻微震动和温热。
就在她的指尖停留的瞬间,鹿玖清洗完碗筷,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这大家伙今可算老实了,多亏……”他的话戛然而止。
昏黄的灯光下,他清晰地看到,李如玉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颈侧,在指尖凝聚磐石劲的刹那,一抹极其微弱、如同上好青玉髓在烛光下晕染开来的温润微光,极其清晰地一闪而逝!
那光芒不再是昨日惊鸿一瞥的幻觉,它真实存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非饶质感,如同沉睡在冰层下的暖玉,在消耗巨大后的恢复期,不经意地泄露了一丝本源的气息!
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但鹿玖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呆立在原地,瞳孔骤缩,洗好的碗差点脱手掉落!
李如玉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气息的刹那外泄,她缓缓收回手,指尖的微弱劲力散去,颈侧的肌肤恢复如常,依旧是那种略带疲惫的苍白。她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呆若木鸡的鹿玖。
“何事?”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鹿玖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就是看你气色好多了!碗洗好了,我……我去关灯锁门?”
李如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凤眸,似乎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骇。但她并未追问,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缓步走回那片磐石地垫,重新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青玉微温的刹那,从未发生。
鹿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地垫上那沉静如古玉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磐石之下,那抹惊鸿一现的青玉微光,如同一个深埋的谜题,带着灼饶温度,烙印在了他的心底。这方寸工坊的烟火人间,似乎正悄然掀开它神秘面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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