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坐在客厅的黄花梨木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眼睛却时不时往楼上瞟。她看着自家儿子气冲冲地从客房出来，那张俊脸黑得像锅底，走路带起的风把楼梯口的绿萝叶子都掀得直晃悠。
\"哎哟，这是吵输了？\"赵母在心里嘀咕，佛珠转得快了几分。她眼见着赵明远脚步一顿，突然调转方向就往颜嫣卧室冲，急得差点把佛珠绳子扯断——这孩子，吵架归吵架，往颜嫣房里钻算怎么回事？
楼上传来\"砰\"的关门声，震得水晶吊灯都晃了晃。赵母叹了口气，低头看见两个祖宗正在地毯上闹作一团。昀儿和霁儿为了个积木吵得面红耳赤。
\"奶奶！弟弟偷我的公主城堡！\"
\"胡！这明明是我的消防车！\"
赵母正要劝架，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心头一跳，这动静八成是明远那傻子把自己摔颜嫣床上了。想起那张进口的席梦思，赵母肉疼地皱了皱眉——可别把床腿给压折了。
等颜嫣轻手轻脚从齐司礼房里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客厅只剩一盏壁灯亮着，赵母还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报纸，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都睡了？\"赵母抬头，声音压得极低，\"谨文没闹觉吧？\"
颜嫣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倒了杯温水：\"齐司礼哄睡了，自己也跟着睡着了。\"她抿了口水，目光不自觉地往自己卧室方向飘，\"明远他...\"
\"在你床上挺尸呢。\"赵母撇撇嘴，\"这么大个人了，生气还跟时候一样往被窝里钻。\"她合上报纸，突然指了指客房方向：\"喏，倒时差也得两，明有得闹。\"
这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许久，赵母突然拍拍颜嫣的手：\"去睡吧，明...\"她朝楼上使了个眼色，\"还有得折腾呢。\"
颜嫣点点头，转身时听见赵母又嘀咕了一句：\"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语气里却带着藏不住的心疼。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在卧室的地板上勾勒出一道银色的边界。赵明远独自躺在颜嫣的床上，起初还气鼓鼓地瞪着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蚕丝被的一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枕头上颜嫣惯用的洗发水香味幽幽飘来，却迟迟等不到主饶归来。赵明远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颜嫣的枕头里，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气息。他越想越气，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画面——齐司礼修长的手指是不是正抚过颜嫣的发丝？他们会不会在谨文睡着后...
\"混蛋...\"他闷闷地骂了一句，拳头重重捶在床垫上。但连日的奔波和情绪的大起大落终究拖垮了他，不知何时，赵明远就这样抱着颜嫣的枕头沉沉睡去。
当颜嫣轻轻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赵明远蜷缩在她的被窝里，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翘着。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还微微皱着，像个赌气的孩子。
颜嫣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越过他去拿手机。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睫毛，惹得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这个下意识的亲昵动作让颜嫣心头一软，借着月光静静端详这个与她纠缠了不断的男人。
她的初恋、初吻、初次...生命里所有关于爱情的体验，都是这两个人给的。他们教会她接吻时要闭上眼睛，教会她情动时该如何呼吸，也教会她心碎时该怎样哭泣。想到这里，颜嫣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年少时，赵明远在图书馆偷吻她时留下的薄荷糖味道，和齐司礼第一次吻她时沾染的龙井茶香。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颜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描摹着赵明远的唇形。她触电般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睡梦中的赵明远抓住了手腕。
\"颜颜...\"他含糊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尽的委屈，\"别走...\"
颜嫣僵在原地，月光下，她看见一滴泪从赵明远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枕巾消失不见。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三个人就像被命运捆绑的藤蔓，早已纠缠得难分彼此。无论是年少时的心动，还是如今的痛苦，都深深扎根在彼茨生命里，强行分离只会让每个人都鲜血淋漓。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掀开被子一角，心翼翼地躺了下去。赵明远立刻像找到温暖源头的动物般贴了过来，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腰。颜嫣没有推开他，只是望着花板，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思绪飘向隔壁房间的另一个人。
这一夜，注定无眠。
颜嫣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赵明远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他的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腰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应该现在就起身离开，可身体却背叛了理智，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这一刻的温暖太珍贵了，珍贵到她甚至不敢呼吸，怕惊扰了这偷来的温存。赵明远在睡梦中收紧了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就像过去千百个夜晚一样自然。颜嫣的指尖悄悄攀上他的衣襟，丝绸面料下是熟悉的胸膛轮廓——她闭着眼都能描绘出的线条。
\"最后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放纵自己多沉溺几分钟。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身影。颜嫣数着赵明远的心跳，每一拍都像是倒计时的钟声。
可珠珠的笑脸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么明亮，那么鲜活。颜嫣的呼吸一滞，像是被缺胸捅了一刀。她猛地挣开赵明远的怀抱，动作大得惊醒了熟睡的人。
\"颜颜？\"赵明远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声音里还带着未醒的慵懒。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有那么一瞬间，颜嫣几乎要溺毙在这温柔的假象里。
但下一秒，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疼痛让人清醒。
\"我们到此为止吧。\"她这话时甚至带着微笑，仿佛只是在讨论明的气，\"珠珠...还有谨文，他们不该有这样的母亲。\"
赵明远的表情凝固了。他伸手想碰她，却被躲开。悬在半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在床单上抓出几道褶皱。
\"你爱他吗？\"他突然问，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齐司礼。\"
颜嫣站起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带上了门。走廊的阴影里，她终于允许自己流泪——为爱情，为命运。
她爱的从来不是哪一个，而是他们在一起时的完整模样。就像阳光需要阴影，潮汐需要月亮，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永远需要这两个人来共同构成。
而现在，他们必须亲手打碎这个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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