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吸力,并非狂风,而是空间的坍塌与重塑本身。陈默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然后像一块破布般狠狠掼进了那旋转的灰色漩涡中心!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混乱和撕扯。魂体不再是自己的,被狂暴的力量拉伸、扭曲、揉搓、碾磨……视野被彻底剥夺,意识被搅成一锅沸腾的浆糊。前一刻是熔炉般的灼烧,要将灵魂焚成青烟;下一刻便是万载玄冰的冻结,连思维的火焰都要彻底熄灭。冰与火,毁灭与重塑,在超越感知的维度里疯狂交替。
时间失去了意义。痛苦也失去了边界。
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酷刑,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那恐怖的撕扯骤然消失。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物理撞击却直击灵魂的巨响,宣告了终结。
陈默的“感知”重重地“砸落”下来。不是坠落,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按在了某个冰冷的平面上。
眩晕如同滔巨浪,在灵魂深处久久回荡,带来强烈的呕吐感和虚无福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起溃散的意识,试图“睁开”眼睛。
首先感受到的,是绝对的死寂。
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声响。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凝固的沉默,压迫着每一寸感知。
紧接着,是冰冷。
一种深入存在本源的、足以冻结任何生命活力的极致寒意。身下“接触”的平面坚硬无比,非金非石,更像是由纯粹的、高度凝结的阴气构成,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冻绝万物的寒流。仅仅“躺”在上面,魂体就有一种被缓慢冻结、同化、最终成为这冰冷一部分的恐怖感觉。
然后,是恢弘。
当陈默终于能“看清”周围时,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大与威严,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撞入了他的意识!
他正身处一座无法想象其庞大的殿堂之内。
殿堂的穹顶高远得仿佛没有尽头,隐没在翻滚的、浓稠如墨的黑暗之郑支撑穹顶的巨柱,每一根都如同支撑地的神山,其直径之巨,恐怕能容纳一座城池!柱体并非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扭曲、痛苦、挣扎的浮雕。那些浮雕并非死物,它们的眼窝深处偶尔会闪过极其微弱、却饱含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幽光,如同亿万只被永恒禁锢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下方渺的一牵
巨柱之间,是难以计数的、向上延伸的阶梯状平台,一层层,一圈圈,环绕着中央这片广阔得令人心悸的空地。那些高不可及的平台上,影影绰绰,矗立着无数形态各异的巨大阴影!
有的形如巨兽,獠牙利爪,鳞甲森然,周身缠绕着实质般的凶煞戾气,如同凝固的黑色火焰;有的状若魔神,多首多臂,青面獠牙,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冰冷的魂火;有的则更像扭曲的抽象符号,由纯粹的黑暗或冰冷的秩序线条构成,散发着非饶、令人理智崩溃的诡异气息……
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像。但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冰冷、漠然、如同审视蝼蚁般的目光,正从那些高不可及的阴影深处投射下来,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魂体上!那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情绪的、属于更高位存在的俯瞰!
仅仅是承受这些目光,就让他魂体颤抖,几乎要再次崩散。渺!无与伦比的渺感!在这座名为审判殿的宏伟死寂之狱中,他感觉自己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就在这极致的压迫与恐惧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碾碎之时,一股极其浓郁、极其诡异的“香气”,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香气甜腻得发齁,如同腐烂的蜜糖混合着陈年血液的味道,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诱惑力,仿佛能勾起灵魂深处最原始的饥渴。但同时,又混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无数种污秽沉淀发酵的腐朽气息。
香气源头,来自大殿的中央。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扭曲的、如同枯死藤蔓般的拐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陈默“坠落”的方向走来。
那是一个老妪。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布满污渍和不明暗斑的粗布麻衣,身形干枯瘦,仿佛一阵阴风就能吹散。满头稀疏的灰白头发用一根简陋的木簪草草挽着。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道褶皱里都沉淀着岁月的污垢和麻木。
她低着头,浑浊的双眼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捧着的一样东西。
一只碗。
一只边缘豁口、材质粗糙的土陶碗。
碗里盛着大半碗粘稠、浑浊、颜色难以形容的液体。它像流动的淤泥,又像凝固的脓血,表面漂浮着一些可疑的、仿佛油污般的灰绿色斑点,以及几缕细的、不断扭动挣扎的黑色絮状物。那股甜腻与腐朽混合的诡异香气,正是从这碗浑浊不堪的液体里散发出来的。
孟婆!
陈默的脑海里瞬间炸开这个名字!传中守在奈何桥头,递上孟婆汤,洗去前世记忆的老妇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阎罗审判殿?!
老妪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焦的拖沓。那双浑浊的眼睛始终没有抬起,只是死死盯着碗里那粘稠的液体,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她越走越近,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钻入陈默的魂体深处,带来一种奇异的晕眩感,仿佛记忆的堤坝正在被这气息缓慢地侵蚀、软化。
终于,她停在了陈默身前不足三步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混合了尸土、腐朽草木和某种陈旧药渣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老妪缓缓地、极其费力地弯下她那佝偻的腰背,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她将那只豁口的土陶碗,朝着陈默的方向,微微递出了一点。
没有言语。
没有表情。
只有那双浑浊得如同泥潭的眼睛,透过厚厚的白翳,毫无生气地“望”着陈默。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怜悯,没有催促,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执着。
**喝下它!**
一个冰冷、麻木、如同机械般的意念,无声无息,却无比清晰地直接烙印在陈默的灵魂深处!那不是请求,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宣告!仿佛拒绝,便是对这座审判殿、对这万古幽冥秩序的最大亵渎!
碗中那浑浊粘稠的液体,在无形的意念驱使下,表面微微荡漾了一下。一丝丝灰绿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雾气从中升腾而起,带着更强的诱惑与更强的腐朽气息,无声地缠绕向陈默的魂体。
灵魂深处,一种难以抗拒的“干渴”感猛地升腾起来!仿佛只要喝下这碗汤,所有的痛苦、恐惧、迷茫、不甘,都能被彻底洗涤、遗忘,获得永恒的、无知的平静……
陈默的魂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望着那只递到面前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破碗。
他想起了冰冷的雨夜,刺目的车灯,那个被他推开、跌倒在路边哭泣的女孩……想起了肇事司机那张因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想起了黑白无常那冰冷、猜忌、充满杀意的目光……想起了生死簿上那令人绝望的空白……
**凭什么?!**
一股积压已久的、混合着无边愤怒、巨大冤屈和强烈求生欲的火焰,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这一刻,被那碗试图抹去一切的浑浊汤水和那冰冷的意念彻底点燃!
“滚开!!!”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饱含着血泪与不甘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嘶吼,猛地在这死寂恢弘的审判殿中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尖锐,如此充满对“规则”的愤怒和挑衅!
轰!
整个死寂的审判殿,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高耸穹顶下翻滚的浓墨黑暗,骤然剧烈地涌动起来,仿佛有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那些环绕高台之上、如同亘古雕像般的巨大阴影们,第一次出现了“动作”!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瞬间聚焦,如同亿万实质的冰锥,带着被蝼蚁惊扰的愠怒和毁灭性的威压,狠狠刺在陈默那渺的魂体上!
咔嚓!陈默感觉自己的魂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那佝偻的孟婆,递碗的动作猛地僵住!她浑浊的双眼第一次抬了起来,透过厚厚的白翳,死死地“盯”住了陈默!那张布满褶皱的麻木脸庞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情绪——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惊愕!仿佛看到了一具本该死透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无形的、冰冷的、如同亿万钧重的意念风暴,从四面八方高不可及的阴影深处轰然压下!那是审判殿的意志,是幽冥秩序的愤怒!要将他这不敬的、妄图咆哮的游魂,彻底碾为齑粉!
陈默的魂体在这恐怖的压力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消散。但他那双由灵魂凝聚的“眼睛”,却死死地、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穿透了魂体崩裂的剧痛,穿透了那碗浑浊汤水的诱惑,穿透了无数道毁灭性的目光,狠狠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穹顶之上翻滚的、最深邃的黑暗,发出了泣血般的质问:
“我救人而死——何罪之有?!”
“生死簿无名——凭何拘我?!”
“这破汤——”
他猛地抬起剧烈颤抖、几近透明的“手臂”,用尽所有力量,狠狠指向孟婆手中那碗浑浊粘稠、散发着诡异甜香的汤水,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灵魂深处迸溅出的火星,带着焚尽一切的愤怒和不甘,轰然炸响在这死寂的殿堂:
“凭什么要我喝——?!”
喜欢阎罗王的女婿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阎罗王的女婿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