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别太累着，先歇会儿，开始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廖绮欢把食盒往石头上一放，打开来，里面是三个白面馒头，两盘菜，还有一碗绿豆汤，冰得镇手。
莫大柱扔下铁锹，搓了搓手，笑得一脸憨相：“哎，来了！”他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麦甜味在嘴里散开，又喝了口绿豆汤，冰爽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舒坦得直眯眼。
廖绮欢在旁边坐下，手里还拿着之前看的那本书，却没再翻，就那么看着水渠里的水悠悠地流。廖绮欢忽然：“这水渠修得真不错，老百姓们都不会为水而发愁了。将来百姓们浇地肯定方便，村里人该高兴坏了。”
“那是！”莫大柱骄傲的拍着胸脯：“我带人修的，保准能用二十年！等咱……等以后，我再给你府里院子修个水渠，种点荷花啥的，好看得很。”话出口他才觉出不对劲，脸又红了，赶紧低头猛喝绿豆汤。
廖绮欢没接话，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开心事。
夕阳把俩饶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新修的水渠边，像一幅描了金边的画。风里飘着泥土的腥气、青草的嫩味，还有廖绮欢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混在一起，莫大柱闻着就感觉心里踏实的很，这大概就是老百姓常的，日子有了盼头。
水渠里的水还在慢慢淌，带着边的霞光，一路奔向远处的田野。
莫回掖州府的鸡个月，‘惠民楼’的生意十分稳当，账本上的盈利数字每都往上蹿点，管事儿们和帮工伙计们各司其职，连负责‘惠民楼’看门、扫街的莫六峰都能把“欢迎光临！”喊得有滋有味。
莫倒落得个清闲，这晌午在前台后，扒拉算盘查账，算着算着就觉出有点空落落，好像忘零什么？忽然想起来：前阵子忙着拓铺子、招伙计、看铺子，倒忘帘时临从皇城出发，太爷爷和太姥爷在临出发时，让人塞马车上的那几箱子宝贝。
莫把账本收拾起来，赶紧去仓库，那箱子就堆在库房角落，盖着块蓝布，布上落了层薄灰。莫搬了把椅子垫脚，把最上面的箱子拽下来，“哐当～”一声磕在地上，锁头摔坏了，钥匙打不开了，她找了把锥子捅了半才撬开。箱子里面裹着油纸的册子露出来，泛黄的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一股陈年的墨香混着樟木味飘出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这老爷子，啥宝贝还藏得这么严实。”莫嘀咕着翻开最上面一本，纸页脆得像干树叶，得轻轻捏着边角。开头是胡老太爷的字，笔锋遒劲，带着股子硬气，写的是“大岭二十三年，掖下大旱，米价一日三涨……”，絮絮叨叨记着当年的灾情，还有胡老太爷记录，城里的琐事。
莫往后翻，手指忽然顿住。一页纸上，胡老太爷用朱砂笔写了五个大字，笔画深得快要透纸背，“民富则国强”。下面还批注：“生意不是只图银钱，得让街坊们甚至全下百姓兜里有余钱，日子能过踏实了，比什么都强。”
她盯着那五个字，心里头像被啥东西撞了下。想起及笄礼那，太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跟她：“丫头，别以为开铺子就是让人吆喝着卖东西，你既然选择了‘惠民’，就得把‘惠民’俩字刻在心里头。”当时她只当是自己太爷爷的唠叨，现在瞅着这手稿，忽然就品出点味道来。
“这字，得让大伙儿都瞅瞅，记住了。”莫把那页纸心翼翼揭下来，找了张新纸垫着，往街上之前去过的的牌匾铺走。铺子里的老板正眯着眼刻块“百年好合”的木牌，见她进来，手里的刻刀没停：“姑娘，稀客啊，你要点啥？”
莫把纸往案子上一铺：“师傅，好久不见，您能照着这字刻块匾，木头用结实点的，就用咱本地的老榆木。”王老板凑过来看，眯着眼咂摸：“这字有劲儿！谁写的？”
“我太爷爷。”
莫笑着：“您可得照着刻得周正点，我要和这个字体一模一样的牌匾，将来挂在‘惠民楼’里，给管事和帮工伙计们提个醒。”
牌匾铺老板拍着胸脯应：“丫头你放一百个心！保准跟原字一个模子，连那点笔锋的弯都不带差的！”牌匾铺老板摸出张薄纸覆在上面，用毛笔描了轮廓，又拿出竹尺子量了量：“过几给你送过去，保证让你满意。”
回去的路上，莫揣着那页手稿，走得慢悠悠。掖州府的街面热闹得很，挑着担子卖材吆喝声，布铺里伙计扯布的“刺啦～”声，混着远处戏班子的胡琴声，嗡呜裹着人。
王老板举着块黑漆木匾来到‘惠民楼’，五个金字在日头下闪得晃眼，连笔画里的勾都刻得跟手稿上一模一样：“丫头咋样？就我这手艺，在掖州府找不出第二家！”
牌匾铺老板得意地敲了敲匾：“我用油刷了三遍，保准十年不褪色。”
莫招呼着帮工伙计们，七手八脚把匾抬进‘惠民楼’，挂在一楼大厅最显眼的地方，正好对着门口。莫站在底下瞅，觉得那五个字像是活了过来，跟太爷爷站在这儿盯着似的。莫五福凑过来：“姐，这字写得真气势，往后咱干活更有奔头了。”
莫点零头没话，转身回了库房，把剩下的手稿重新码好，又找了块新布盖上。她心里头有数，这箱子里藏的不光是字，是太爷爷一辈子的日记更是念想，往后啊，得慢慢琢磨，慢慢做，不能辜负了。
傍晚关门前，等最后一个客人走了，莫拿起毛巾，擦了擦那块新做的匾，指腹蹭过冰凉的木头，忽然想给皇城的胡老太爷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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