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刚驶离银道干线的拥堵区域，感应水晶突然弹出一则闪烁的求助信号。信号源来自一艘悬停在暗物质溪流边缘的型货运船，船身印着“快送”的橙色标志，像枚被遗忘的邮票贴在墨蓝色的宇宙背景上。
“是‘星际快送’的船，”张放大信号详情，“司机引擎失灵，卡在暗物质湍流边缘，不敢乱动。”
林夏调阅船身数据——这是艘“蜂鸟级”迷你货船，载重不足三吨，通常用来运输紧急件。这种船灵活却脆弱，暗物质湍流哪怕轻轻一碰，都可能让它像折纸般变形。
星轨号缓缓靠近时，对方的通讯频道终于接通。屏幕上弹出个围着橙色围巾的中年男人，脸颊上沾着油污，眼角的笑纹里嵌着星尘颗粒，话带着股柴油和臭氧混合的沙哑：“谢谢地！我是阿铁，跑这趟线五年了，头回遇到引擎骤停……”
他的货船确实岌岌可危：左侧引擎罩敞开着，露出内部烧焦的线路，右侧推进器还在徒劳地喷出火花，整艘船像只折了翅膀的蜂鸟，在暗物质溪流的引力场中微微摇晃。货舱门没关严，能瞥见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属箱，箱身上印着“医疗冷链”的标志。
“箱里是活体细胞，”阿铁抹了把脸，油污在额头上画出道黑痕，“从伽马星系送到猎户座第七星，超时半时就会失活。客户是家儿童医院，等着做移植手术呢。”
李强检查着对方的引擎数据：“是反物质阀门卡壳了，得手动复位。但你这船太老，接口跟我们的工具不兼容。”
阿铁突然一拍大腿，从驾驶座底下拖出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我备着老式扳手！就是……”他指了指暗物质溪流的方向，那里的空间正在扭曲，像被揉皱的锡箔纸，“我这船没防护盾，出去修引擎，怕被湍流卷走。”
林夏让星轨号放出能量护罩，将阿铁的货船整个裹住：“我们稳住船身，你去修。”
阿铁钻到引擎舱时，林夏才发现这船的“老”远超想象——仪表盘上的指针摇摇欲坠，操纵杆缠着胶布，连座位底下都塞着应急饼干的包装袋。“别瞧它破，”阿铁的声音从引擎舱里传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去年星云风暴那回，它愣是驮着三箱急救药，在碎石带里绕了七个时……”
话音未落，货船突然剧烈晃动。暗物质湍流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船尾。阿铁的工具箱从座位上滑下来，扳手滚到舱门边缘，眼看就要掉进太空。共生兽闪电般窜过去，用尾巴卷住工具箱，红蓝光晕在金属上蹭出细碎的火花。
“谢家伙了！”阿铁探出头，额头渗着汗，“阀门锈死了，得用蛮力……”他咬着牙扳动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引擎舱里突然冒出股白烟，吓得他赶紧缩回手，“坏了，密封垫烧了！”
这意味着就算复位阀门，推进器也会漏气，根本撑不到目的地。阿铁蹲在引擎舱前，橙色围巾耷拉着，像只泄了气的气球：“完了……那些孩子……”
林夏突然想起星轨号的备件库里有块备用密封垫，是之前修共生兽能量舱时剩下的，尺寸或许能将就。李强拆下来一看，果然差了两厘米，但材质耐得住反物质腐蚀。“可以削薄边缘试试，”他拿出激光刀，“阿铁，你这船的脾气，它吃不吃力？”
“它啊，”阿铁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跟我家那口子似的，吃软不吃硬。上回在行星带，我跟它‘再撑三百公里就给你换润滑油’，愣是没掉链子。”
话间，密封垫削好了。阿铁心翼翼地装上去，手指在金属表面轻轻敲了敲，像是在安抚老朋友：“老伙计，再加把劲。”引擎重新启动时，推进器喷出的火焰虽然还有点歪，但总算稳了。
阿铁非要塞给林夏一盒星尘糖：“这是我闺女做的，她跑长途的人吃了不犯困。”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照得他沾着油污的指甲亮晶晶的。他指着货舱里的金属箱，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这趟超时费比运费还高，我赔了钱也要送，是因为十年前，我儿子就是靠这种细胞移植活下来的。那时候也有个代驾司机，冒着陨石雨送来了救命的东西……”
星轨号护送阿铁的货船到了猎户座第七星的空间站。交接时，儿童医院的医生们举着荧光牌等在舱口，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阿铁卸货时，林夏瞥见他的驾驶座上摆着张照片：穿校服的女孩抱着只猫，背景是艘崭新的蜂鸟级货船模型。
“我闺女，等她考上星际驾驶学院，就给我换艘新船。”阿铁摸着照片，脸上的油污也遮不住眼里的光，“到时候我还跑这趟线，把当年欠的情，接着还下去。”
返程时，张发现星轨号的能量帆上沾了块阿铁的橙色围巾碎片。共生兽把碎片叼到控制台旁，红蓝光晕一圈圈裹住它，像在保存一份温暖的秘密。
李强看着导航图上阿铁货船的光点逐渐远去：“其实代驾司机才是宇宙里最靠谱的路标。他们知道哪段星轨爱起雾，哪颗陨石爱碰瓷，哪艘老船的引擎需要哄着开。”
林夏想起阿铁扳扳手时的样子——不是在修机器，是在跟老伙计商量着往前再走一段。或许宇宙的秩序，从来都不只是靠精密的系统和冰冷的规则，更多时候，是这些带着温度的“阿铁们”，用他们的经验、固执和一点点笨拙的善意，在星轨间搭起了真正的桥。
星轨号的日志里，张画了艘歪歪扭扭的蜂鸟货船，旁边写着：“宇宙那么大，总有些角落，需要有人带着扳手和糖，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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