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警报声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尖锐地刺破驾驶舱的宁静。林夏盯着舷窗外骤然浮现的灰色云层，那些翻滚的云团里夹杂着闪烁的金属碎片，在恒星的微光下像一群被惊动的铁蜂。
“能量读数异常！”张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来回跳动，虚拟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变红，“大气中含有超标的重金属粒子，还迎…数以亿计的电子元件残骸！”
李强猛地拉升操纵杆，星轨号在剧烈的震颤中拔高，险险避开一块半空中漂浮的电路板——那板子上还粘着半截烧焦的芯片，金属引脚像折断的肋骨。“这地方根本没有行星引力，这些垃圾怎么会悬浮在空中？”他盯着雷达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连成一片，“像是有人故意把全宇宙的电子垃圾都堆在了这里。”
林夏的感应水晶突然发烫，她按住水晶的瞬间，眼前闪过一串破碎的画面：流水线般的机械臂将废弃的光脑、能量炮、导航仪扔进黑洞，黑洞却在喷发时将这些残骸吐了出来，形成这片漂浮的垃圾带。“是‘弃星带’，”她声音发沉，“古老星图里记载过，这里曾是高等文明的垃圾处理场，后来处理系统失控，黑洞变成了反向喷泉，把吞噬的垃圾全喷在了这片星域。”
星轨号的能量护盾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一块汽车大的显示屏撞在护盾上，屏幕玻璃碎裂的瞬间，露出里面缠绕的铜线，像某种金属藤蔓。“护盾能量下降30%！”张尖叫着调出备用方案，“这些垃圾里混着活性电池，刚才的撞击触发了短路！”
阿灰的鳞片突然竖起，他指着左前方：“那里有生命信号！”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垃圾带深处有一片由废弃飞船残骸搭成的“岛屿”，岛屿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信号塔，塔身上爬满了闪烁的灯管，像某种原始的图腾。
星轨号艰难地在垃圾缝隙中穿梭，那些悬浮的电子垃圾仿佛有生命，自动向飞船聚拢。林夏发现，那些垃圾的边缘都泛着淡淡的红光——那是混沌能量的特征，和当年统御者污染鳞海星的能量同源。“它们被混沌能量同化了，”她握紧感应水晶，“这些垃圾在主动攻击外来者。”
靠近“岛屿”时，星轨号突然被一张由数据线编织的大网缠住，那些数据线像活蛇般收紧，金属绝缘层下的铜芯在摩擦中冒出火花。阿灰突然按住控制台，身上的鳞片亮起绿光，那些缠绕的数据线竟像被烫到般缩回，在船身留下焦黑的痕迹。“鳞族能和金属产生共鸣，”他额头冒汗，“但这些垃圾太多了，我撑不了多久。”
岛屿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那些围拢的电子垃圾像接到指令般退开，露出一条仅容星轨号通过的通道。李强趁机将飞船降落在一片由太阳能板铺成的“地面”上，舱门刚打开，一股混合着焊锡与臭氧的气味就涌了进来。
“欢迎来到‘锈带’。”一个裹着破旧防护服的身影从信号塔后走出，他的头盔面罩裂晾缝，露出下巴上纵横的疤痕。那人举起手臂，袖子滑落时露出半截机械义肢，金属指节上还粘着几块集成电路板，“我是这里的‘拾荒者’首领，骨刺。”
骨刺的营地比想象中更有序。废弃的服务器机柜被改造成住所，屏幕拼贴成的墙壁上循环播放着古老的星舰纪录片；孩子们在由键盘按键铺成的广场上追逐，他们的玩具是用齿轮和电容组装的机器人；几个老人正用烙铁修复一块光脑主板，焊锡丝在他们手中像银色的线，精准地连接起断裂的焊点。
“别碰地上的蓝色晶体。”骨刺注意到张弯腰想去捡一块发光的碎片，立刻出声阻止，“那是能量炉的核心残骸，辐射能穿透防护服。”他踢开脚边的半截机械臂，“五十年前，‘净化者’文明把这里当成垃圾场，他们这些电子垃圾会被黑洞吞噬，结果呢？”他冷笑一声，指了指头顶，“现在这里成了宇宙的毒瘤，每隔三个月就会爆发一次能量风暴，把垃圾抛向周边星域。”
林夏的感应水晶突然指向信号塔，塔身上那些闪烁的灯管其实是串联的能量指示灯。“这塔在吸收混沌能量？”她走近塔身，发现那些缠绕的电线里流淌着淡紫色的光——那是被中和过的混沌能量，“你们在利用这些垃圾发电？”
“不然怎么活？”骨刺扯下头盔，露出被辐射灼赡脸，“我们这些拾荒者，要么是被文明抛弃的罪犯，要么是家园被垃圾摧毁的难民。三年前发现这些电子垃圾里的混沌能量能被引导，就搭了这塔。”他指向塔基，那里埋着一块巨大的芯片，“这是从净化者的废弃主脑里拆出来的，能过卖90%的毒素，剩下的能量刚好够维持营地运转。”
深夜的垃圾带突然亮起成片的红光，像一场血色的流星雨。骨刺吹了声急促的哨子，营地的人立刻钻进地下掩体，他拽着林夏往掩体跑：“能量风暴来了！这次比往常早了十！”
掩体的观察窗是用防弹玻璃拼的，众人看着外面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那些悬浮的电子垃圾在红光中剧烈碰撞，碎成更细的碎片，同时释放出刺眼的电弧。最可怕的是那些被能量激活的机械臂，它们像蝗虫般扑向信号塔，金属关节在红光中泛着狰狞的光。
“塔的过滤系统快撑不住了！”张盯着监测屏，上面的毒素浓度曲线陡峭得像悬崖，“混沌能量过载，中和模块正在融化！”
阿灰突然站起身，鳞片的绿光在掩体里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我能帮忙。”他走向掩体出口，“鳞族的能量能中和混沌因子，就像在鳞海星做的那样。”林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感应水晶的光芒与他的鳞片交相辉映：“我们一起去。”
星轨号的活性薄膜在能量风暴中展开，像一面巨大的绿色盾牌。林夏站在信号塔顶，将感应水晶按在主芯片上，阿灰则盘坐在塔基，鳞片释放的绿光顺着塔身蔓延，与那些淡紫色的能量流缠绕、融合。张在驾驶舱里调控能量输出，李强则操纵机械臂清理附着在塔上的机械残骸，四人像组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在狂乱的垃圾雨中守护着这根纤细的信号塔。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垃圾带，风暴终于平息。林夏瘫坐在塔顶，看着下方被绿光净化过的电子垃圾——它们失去了狰狞的红光，露出原本的金属色泽，像一堆安静的积木。骨刺和拾荒者们走出掩体，对着信号塔深深鞠躬，孩子们将捡来的彩色电容串成项链，挂在星轨号的舱门上。
“这些垃圾，或许不全是废物。”林夏摩挲着感应水晶，水晶里映出那些被净化的电子元件，“净化者把它们当成负担，可对拾荒者来，是生存的依靠。”她突然想起阿灰曾的话，“平衡不是消灭‘无用’，是让每样东西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李强正在帮拾荒者修复被风暴损坏的防御网，他把一块弯曲的钢板敲平，变成了一面盾牌的形状。“也许我们能帮你们建一个更稳定的净化系统，”他对着骨刺笑了笑，“用星核之种的能量驱动，比信号塔高效十倍。”
张已经在绘制设计图了，她的笔尖划过虚拟屏幕，将垃圾带的分布转化成能量矩阵：“还可以用这些垃圾造一艘‘回收舰’，把能利用的元件越需要的文明去。”她指着远处一块巨大的飞船残骸，“那艘巡洋舰的引擎修复后，足以驱动整个星带的净化装置。”
阿灰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望着那些在垃圾中嬉戏的孩子，突然明白林夏为什么执着于“平衡”——真正的平衡，不是让宇宙变得千篇一律，而是让弃星带的电子垃圾、鳞海星的珊瑚礁、甚至统御者残留的能量，都能在各自的轨道上，以合适的方式存在。
星轨号准备起航时，骨刺带着拾荒者们送来一堆“礼物”：用芯片打磨的镜子、电线编织的挂毯、电容做成的风铃。这些曾被视为废物的东西，此刻在阳光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林夏把感应水晶的能量频率输入信号塔的主芯片，以后即使没有星轨号，塔基也能自动净化混沌能量。
“三个月后，我们会再来。”李强对着骨刺挥手，星轨号在一片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中缓缓升空，“到时候，希望能看到你们的回收舰起航。”
舷窗外，弃星带的灰色云层中透出越来越多的光斑，那是被净化的电子垃圾在反射星光。张在日志里写下：“宇宙从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就像这些电子垃圾，在毁灭与重生之间，藏着属于它们的平衡之道。”
林夏看着那些光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失衡之地见到的混沌能量，那时她以为必须彻底消灭它们，现在才懂得，有些东西不需要被消灭，只需要被引导。就像这片曾被诅咒的垃圾带，正在以自己的方式，重新融入宇宙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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