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篷，我抬头一看，漫纷纷扬扬的大雪。
钱麻子跟着我出来，戴上狗皮帽子：“刀，折腾一晚上了，你先去歇着吧，这些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我搂住他的肩膀：“这会儿我也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得睡，不管水月想出啥计划，你都是主力，只有你休息好了，我心里才觉得踏实。”
“老钱，他们都还没睡呢。”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只要他们闲下来，必须去睡觉。”
我心里很清楚，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确实应该好好睡一觉。
钱麻子指着不远处的帐篷：“去吧，抓紧时间睡，指不定啥时候又要出发了。”
拗不过他，我也确实累了，于是钻进旁边的帐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闷头睡了。
这一觉睡得昏暗地，也没人来叫我，最后还是被饿醒了。
钻出帐篷，谢谢地，雪还在下。
赵大眼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刀爷，你醒了。”
“啥时辰了？”
“过晌午了。”
“我睡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呢？”
他招呼着我往前面走，嘴里着：“吃了饭都睡了，折腾一晚上，谁能不累？”
“你咋没睡？”
“我也刚醒，罗老先生，让我来瞅瞅你，要是醒了，一起吃饭。”
着，我们钻进了前面的大帐篷，罗老九和西边好正坐在火盆前，低声唠着嗑。
见我进来了，他俩赶紧招呼着，让赵大眼把吊在火盆上的铁锅端下来，我掀开盖一看，是香喷喷的炖菜。
确实饿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啃着大饼吃着菜，浑身舒坦。
吃了一会儿，罗老九才：“刀，水月和三镖已经有了计划，探子也回来两趟了，他们还没跑，咱有时间。”
西边好扔给我一支烟：“刀爷，放心吧，有了这门山炮，兄弟们都有信心，肯定能打进去。”
“那就好，炮就交给你了。”
“对了，刚才马爷过来了，问你醒了没。我问他有啥事儿，他也不，绷着个脸就走了。”
罗老九：“刀，一会儿你吃饱了，去瞅瞅吧，大敌当前，可千万别让他再整出啥事儿来。”
这两一忙活，我差点儿忘了还有个马骏。
也算是吃饱了，我转身出了帐篷，冒着风雪来到马骏的帐篷前。
两个崽子正坐在一个棚子下哆哆嗦嗦烤火，见我来了，赶紧站了起来。
我挥手让他们坐下，低声问：“马骏在里面吧？”
他俩立刻点点头，示意我可以进去。
我站在帐篷口，大声问：“马骏兄弟，我是刀——”
厚厚的帐篷帘子被撩开，马骏伸头看看外面，拉着我进去了。
他穿得有些单薄，眼睛通红，手也有些哆嗦，我赶紧问：“你又给自己打针了？”
“最后一针。”
“现在感觉咋样？”
马骏招呼我坐下，伸着脑袋，贴到我面前：“我想求你个事儿。”
“你吧。”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使劲在头上割了几缕头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塞进去，递给了我。
“刀，我是回不去了，你要是有空，就在杏的坟旁边儿挖个坑，把这个埋进去。”
我没有拿，摇摇头：“马骏，这回你能回去，我不一定回得去了。”
“你是福将，你回得去。”
“好，这东西我收着，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别往外跑。”
他一定听，立刻咧嘴笑了：“你放心吧，我没疯，我啥都知道。”
我没跟他多，把包装进兜里，起身离开了。
旁边的缓坡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我手脚并用爬上去，往下一看，崽子们已经扎了不少帐篷，正对着对面的山谷。
那门抢来的山炮上方临时搭了个棚子，上面有防水布，旁边还有人站岗。
我从坡上滑下来，绕到前面才看见，棚子里烧着一个火盆，西边好裹着棉大衣坐在旁边，正心翼翼地擦拭炮弹。
钻进棚子，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弄来多少炮弹？”
西边好嘿嘿笑了，伸出四根手指：“四箱，二十四发炮弹，你瞅瞅，贼好看！”
“不是，咱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造炮？”
他心翼翼把炮弹放在旁边的木箱子里，递给我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
“刀爷，你真想听？”
“唠唠呗。”
“我爹死的早，自打我记事儿，就跟着娘一起，给地主家打长工。娘给他们洗衣裳做饭，我就是打猪草、放牛放羊，喂牲口呗。”
我点上烟，抽了一口：“我也喂过牲口。”
“我不光是喂牲口，还得陪着两个少爷玩儿。那两个兔崽子，整就知道欺负我，后来我一急眼，就跑了。”
“那你娘呢？”
“她让我跑的，是出门学个手艺，以后也能养活自己。那时候我才十来岁，瘦得跟高粱杆儿一样，能学啥？也是巧了，我讨饭的路上，遇到一个同乡，他有个木匠招学徒，我可以去瞅瞅。”
“啥木匠啊？”
西边好摸摸旁边的火炮，笑着：“雷爷啊！当时我以为他是个正经木匠呢，拜了师才知道，那个老家伙，啥不要命的事儿都敢干。”
我也笑了：“造炮啊？”
“造火药，造炮，还带着我偷日本饶铁管子，啥不要命干啥！”
“那这正儿八经的火炮，你会不会使啊？”
“我记得那一年，日本人进山讨伐抗联，雷爷带着我主动报名，给人家背补给。这个活就不是人干的，累死累活，吃不饱睡不好，随时可能丢了命。”
“那你们为啥要去？”
“因为讨伐队带着山炮呢！雷爷了，咱摸不着，能看啊！日本人怎么拆，怎么装，怎么操作火炮，都能学到。”
我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要是这么，雷爷还是有些本事的。”
“本事当然有，就是对徒弟太严，我跟了他没太长时间，也害怕丢命，就跑了。”
“那这炮——”
“刀爷你放心，这山炮和炮弹，都是兄弟们拿命抢回来的，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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